能摧毀一棵大樹的,從來不是暴烈的狂風,而是內部蛀空的蟲洞。
拉吉夫·蘭詹·辛哈里的“蘭詹”,是他父親的名字,“辛哈”是他的家族姓氏。
也是盤踞在比哈爾邦最為強盛的家族之一。
幾年之前,拉吉夫父親蘭詹去世之后,龐大的辛哈家族就失去了主心骨。
說來也諷刺,蘭詹去世之后,整個辛哈家族最強大的人,不是坐在首席部長寶座上的拉吉夫。
而是拉吉夫的兒子,克蘭帝。
因為克蘭帝的游擊隊,勢力橫跨五個邦域行政區!
如日中天的辛哈家族,終于在克蘭帝不斷增強的影響力之下,被整個剎帝利群體所唾棄,走到了岌岌可危的境地。
盡管如此,想要扳倒盤根錯節的辛哈家族,那也是一件極其困難的事情。
但凡拉吉夫是個好吃懶做的人,也能勉強守住辛哈家族的龐大家業。
可惜,他不是。
每天拉吉夫只要睜開眼,不是在作死,就是在作死的路上。
他先是處死了老父親給他選的婆羅門幕僚,強奪了人家妻女。
在這個幕僚死后,拉吉夫就變成了掙脫枷鎖的瘋狗。
無論是誰,他都想要咬上一口。
比哈爾邦的剎帝利家族,在他們父子倆一正一邪的交叉火力下,艱難求生。
拉吉夫憑借手中的權利,大范圍清掃了一遍進入他視野的剎帝利家族之后,終于磨刀霍霍地看向辛哈家族的幾家姻親。
這幾家和辛哈家族關系密切的大家族,在拉吉夫眼中,成了最肥美的肉!
他想盡一切辦法,把這些幫他們鎮守南邊山區的姻親家族,狠狠搜刮了一遍!
從中謀奪來的財寶,讓他重新修建了一座秘庫,才能將之全部放下。
自此之后,比哈爾邦南邊的部落民,就開始了長達八年的分裂運動。
拉吉夫把比哈爾邦南境山區的貴族徹底得罪完之后,又把貪婪的目光,投向了恒河北面的平原。
這里,是他們辛哈家族的大本營。
這里有無數姓辛哈的土皇帝、大礦主。
被親生兒子背叛的拉吉夫,眼里早就沒了血親這一概念。
正好,辛哈家族的土皇帝們,也是這樣想的。
因為他們和拉吉夫一樣優秀,一樣的目中無人。
面對拉吉夫的傲慢,他們表現的比拉吉夫更傲慢。
在這些土皇帝眼里,拉吉夫和他的混蛋兒子克蘭帝一樣愚蠢。
都是想要強奪他們財產的強盜。
所以他們連談判都沒有進行過,面對拉吉夫開出的高額稅收,直接選擇了武裝反抗!
不得不承認,他們可能是恒河平原上,幾千年以來最為硬氣的土皇帝。
于是,雙方各自聚集人馬,在恒河平原北部,先后火拼了幾次。
為此死掉的達利特與普通士兵,染紅了恒河下游整整三天。
若不是中央出面調停,可能這里的戰火能持續燃燒好幾年。
至此,濃罩在比哈爾邦上方百年有余的辛哈巨樹,終于在拉吉夫的不懈努力之下,從內部掏空根基,變得搖搖欲墜。
無數豺狼早已發現了它的虛弱,都在等待機會,將之徹底推倒。
而喬塔扔在校園大道上的那兩顆手雷,就像是颶風降臨之前的閃電。
而暴怒的梅農家族族長,恰好就在聯邦高層煽動起了一陣颶風。
得到信號的豺狼們,立即抓住了這個機會,不聲不響地圍在了拉吉夫的寶座之下,開始啃食他最后的根基。
甚至連拉吉夫身邊養的幾條忠狗,都悄無聲息地離開了他的腳邊。
各大媒體,在下午五點同時開始輪番報道拉吉夫的各種丑聞。
他身為拉爾游擊隊七位首領之一的親生長子。
他位于恒河邊上奢靡至極的鍍金大別墅。
他利用職權在巴特那城郊進行的大規模土地詐騙。
他虛空下撥的兩千萬盧比救災資金。
每一條罪狀,都附有清清楚楚的照片。
每一個視頻,都有婆羅門作證。
紙做的報紙,不要錢似地被塞滿了大街小巷。
在婆羅門的牽頭下,下午五點半的時候,巴特那街頭上,就舉起了眾多反抗拉吉夫暴政的木牌。
越來越多的底層民眾,聚在木牌周圍,聲嘶力竭地宣泄著各自的憤怒。
為什么他們飯都吃不飽,而拉吉夫卻能用錢擦屁股?
這樣想著的他們,越來越憤怒,越來越激動,恨不得殺死所有像拉吉夫一樣的貴族老爺。
如果放在平常,卡其色的巡警們,已經拿著木棍牛鞭,把這些游行的人抽回了各自的窩棚。
可今天,街道上的巡警,仿佛眼瞎了一樣,只是傻傻站在路口,主動給他們讓出了通往行政中心的道路。
聚集成一團的達利特、首陀羅和吠舍們。
在失業剎帝利的帶領下,含著震天的口號,浩浩蕩蕩地向著市中心行去。
他們每前行一米,隊伍就會擴大一圈,聲勢也會傳的更遠。
當他們路過蓬蓬橋的時候,很快就驚動了被威魯留在星辰與經卷之家的喬塔。
喬塔快步跑到門口,翹首望著幾百米外的游行群眾,眼底緩緩泛起亮光。
自從前夜喬塔帶領達利特沖擊城鎮,后面又帶領小鎮難民遷移至藍眼莊園。
他逐漸愛上了這種領頭人的感覺。
尤其在見識到威魯這幾天的所做所為,了解到威魯的遠大宏圖之后,喬塔慢慢就對盧比失去了興趣。
他認為,再多的金錢,也無法讓他的家人復活。
但威魯的理想,卻能避免之后更多類似的苦難。
所以,他和最初的卡薇婭一樣,也想獻身給這個偉大的理想,拼盡全力為它添磚加瓦。
可惜,他沒有背景,也不夠聰明。
甚至當個護衛,都能被別人綁走,還得麻煩老爺親自涉險救他。
這對他的打擊,實在是太大了。
可今天,這群路過的人群,卻讓他有所感悟。
因為這種場景,讓他感到特別熟悉,甚至有種回家了的親切之感。
喬塔雖然不清楚威魯和拉吉夫之間的恩怨,但也知道兩方現在處于敵對狀態。
因為威魯和他說過,之前追殺他們的那些人,都是拉吉夫的手下。
而拉吉夫又是巴特那的最高領導。
所以喬塔很快就醒悟過來,眼前這群高喊著“拉吉夫下臺”的游行群眾,是和他站在一個立場的。
只要他能像在皮羅布爾小鎮上那樣,在這里引發一場暴動,那絕對會給拉吉夫制造出很大麻煩!
如是想著的喬塔,短暫衡量了一番得失,覺得威魯不會因為他擅離職守就殺掉他后,便快步走到門衛老頭身前,厲聲說道:
“維諾德,我去那邊看看,幾分鐘就回來。
你給我把車看好,回頭若是車上少了任何東西...
你就準備提前進入恒河吧!”
喬塔說完,當著維諾德的面拉響了槍栓,而后背著他的布倫輕機槍,朝人群那邊跑去。
維諾德在他走后,看著黑布下方的吉普車,糾結良久,最后嘆了一口氣,緩緩關上了星辰與經卷之家的大鐵門。
他,一個罪人之子,無兒無女,年過七十,拿取這些金器又有何用?
就這,他都在門衛室里坐臥不安,不時還會抬頭看一眼被喬塔關上的后備箱。
喬塔現在不在乎錢,自然而然就認為威魯也不在乎錢。
畢竟在他看來,威魯可是天上降下來拯救黎民的領袖,是視金錢如糞土的偉人。
所以他很放心地就把那一后備箱金器,拋在了腦后。
不就兩筐金子而已,哪怕丟了,家里不是還有十幾籮筐嘛!
并不清楚這堆金器具體價值的他,
現在不想再被這堆金子所絆。
他只想當上眼前這支游行隊伍的領頭人!
他要讓黑土之原的薪火,點燃巴特那這座首府級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