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三娘此時的形象實在不宜見人，好在她早有準(zhǔn)備。

別苑不遠處有條小河，她從帶出來的包裹里拿出衣物到河邊清理了一下自己換上了。

河水被血色染紅往下游涌去，最終重新分解透明。

“呀！有血”，下游有村婦的驚叫聲響起。

楚歡靈心虛又有點害怕，催促馮三娘快點。

倒是馮三娘不見緊張之色，清洗全程都有條不紊的進行著。

清理完畢，二人經(jīng)過商議，決定購入馬車，敬明山路途遙遠，光靠腳，很難抵達。

看夜色，大約是戌時，早已過了進城的時間。

村子里都是李錢一的佃民，她們只能在野外將就一晚上，明日再進城買馬車。

好在皇城附近的野外足夠安全，不用擔(dān)心野獸突襲。

月皇會定期命人狩獵，護百姓周全。

兩人圍著木條搭起的火堆，升起的火苗遠遠不如剛才那場大火來的震撼人心。

楚歡喜抱著雙膝抬頭看天，離滿月還缺了幾分。

“過幾天就是滿月日了呢，以往滿月時，我都會和家人一起用膳觀舞，你呢？三娘。”

馮三娘有些心不在焉，被楚歡靈輕輕推了一下，才回過神來。

“我家窮，他們包括我每日都為生計奔波勞碌，什么節(jié)日都不過。”

“對不起，我……”

馮三娘打斷了楚歡靈的道歉。

“沒什么，世上有窮人就會有富人，你命好而已。”

楚歡靈一愣，自己命好？

好像是這樣，從小榮華富貴，錦衣玉食，委實是命好。

但她潛意識里又覺得自己與這個詞根本不搭邊。

楚歡靈見馮三娘確實沒什么傷心的神色，才放下心來。

微風(fēng)吹拂，火堆釋放的溫度正好，楚歡靈在絮絮叨叨中不自覺的睡著了。

馮三娘在一旁靜靜地聽著，她知道這是楚歡靈在釋放心里的壓力。

不是每一個人在縱火后都能毫無所動，她已經(jīng)做的很好了。

只是，在楚歡靈的故事里，她的家世出奇的好，她所知道的富戶們都達不到她故事里的富裕程度。

天亮了，約摸著城門開啟的時候到了，馮三娘讓楚歡靈在城外等候，她獨自進城。

李錢一的事沒有意外的話，馬上就會有官衙告示貼出來，人多目標(biāo)也大。

“行，那你動作快點，我等你。”

楚歡靈目送馮三娘離去，她留在原地焦急的等待。

時間一點點過去，楚歡靈或站或蹲或在原地轉(zhuǎn)圈。

終于馬蹄聲起，馮三娘趕著一輛簡陋的馬車出現(xiàn)在視野里。

“這里！”

楚歡靈高興的揮著手。

“噠噠噠……。”

馬車在楚歡靈身前停下，馮三娘居高臨下的審視著楚歡靈，面無表情。

“怎……怎么了，我臉上有東西？”

楚歡靈被馮三娘盯的心慌，局促的摸了摸自己的臉。

馮三娘過了好一會兒，才慢慢的回答∶“沒什么。”

“沒什么那我們就走吧。”

“嗯。”

楚歡靈掀開車簾，一個食盒放在座位上。

“給你帶的，趁熱吃吧。”

“謝謝三娘，你實在太好了。”

楚三娘心底對馮三娘目光的那點不適感在看到食盒的那一刻煙消云散了。

馬車開始向著敬明山前行，一路顛簸。

車內(nèi)，楚三娘在吃著早食，車外，馮三娘駕著車。

“月兒升，黃金瞳，雪山腳下紅梅綻，眾生祭，圓滿日，鎮(zhèn)山塔里鎖新魂。”

哼唱聲在空曠的道路里悠揚。

“三娘你唱的真好聽，這是什么歌。”

“是民間流傳最廣的童謠，爹娘忙碌時，兄長就是哼著這首歌哄我和妹妹睡覺。”

“那童謠里說的是什么意思啊？”

“不知道，我出生前就有了，這是一首很古老的童謠，可惜我再也聽不到記憶里的那個人唱它了。”

楚歡喜知道這是馮三娘想她親人了，她識趣的不再出聲打擾。

這首童謠在路途中循環(huán)了一遍又一遍。

聽的多了，楚歡靈甚至感覺這不是一首童謠，而是一則預(yù)言，一個關(guān)于她的詛咒。

她們在野外行駛了三日，這三日馮三娘不知出于什么原因根本不提要去有人煙的地方修整。

而楚歡靈也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方便見人，她離宮多日，父皇肯定命人在尋找她，有曝露的風(fēng)險

于是兩人默契的吃喝睡都在野外進行，途中也不是一個人都沒遇到，只不過楚歡靈呆在馬車?yán)铮瑹o人注意。

好在馮三娘買馬車時，順道也買了足量的糧食，足夠二人吃到終點了。

這夜，楚歡靈二人照舊靠在車架上一邊吃著，一邊望著夜空談天。

“歡靈，我之前一直忘記和你說了，我買馬車時，皇城里到處都在傳公主不見了。”

楚歡靈往嘴里遞東西的手在聽到馮三娘的話時僵住了。

“是嘛，我不知道。”

她假裝不在意，輕顫的睫毛遮住了不安的眼神。

“你說，公主要是答應(yīng)和親，一切是不是都不會發(fā)生，我爹和兄長都會活著，我也不會自賣為奴。”

馮三娘看著單純的楚歡靈，是那么的不諳世事，即使被她拉著做了壞事，依然善良純粹。

她心里突然升起一絲恨意。

最愛的人死了，而罪魁禍?zhǔn)讌s好好的。

馮三娘的恨意壓過了不忍，猶豫的眼睛堅定了下來。

“也許吧。”

楚歡靈心里揣著事，加上吃完東西后困意襲來，就直接回車廂睡了。

這一覺，楚歡靈睡了很久很久，久到她醒來時，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陌生房間里，都沒有第一時間發(fā)現(xiàn)。

直到——

“公主，你醒了。”

有人在輕輕喚她。

公主？楚歡靈懵懂的腦袋一下子清醒過來。

這時，她才發(fā)現(xiàn)，她躺在一張柔軟舒適又寬大的床上。

映入眼簾的房間裝飾格外艷麗奢華，比她父皇的寢宮有過之而無不及。

房間里除了她，還有幾位侍女候在床邊。

“這是哪？”楚歡喜靈問呼喚她的那位女婢。

“啟稟公主，這里是天齊國皇宮，太子殿下寢宮的偏室。”

天齊國皇宮？太子殿下？

她不是和馮三娘一起在趕往敬明山的路上么，怎么突然到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