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倒是嘴硬。

元昭揮了揮手，士兵立刻卸力，兩人癱坐在地上，粗喘著氣。

“陛下！”

裴晏舟清朗的聲音響起，周圍人讓出一條路，二十來個士兵抬著十幾具尸體歸來。

尸體被白布裹著，隱隱散發出藏不住的血腥氣。

“徐御醫，驗尸。”

被元昭點到名的徐御醫無奈站了出來，拿出自己的工具箱。

原本他就是個御醫啊，現在天天讓他干仵作的活。

人手不夠，一人身負多崗的徐御醫步履蹣跚走到尸體面前蹲下，作勢要掀開白布。

“慢著，陛下……這些尸體，被人殘忍殺害，場面……”裴晏舟點到即止。

元昭搖了搖頭：“打開。”

徐御醫掀開白布的那一剎那，其余人皆吸了一口涼氣。

只見死者被人挖掉了眼睛，割掉了耳朵，砸碎了嘴巴，整張臉面目全非。

而白布完全掀開時，能看見衣服被扒光了，完整的身體被人一分為二。

帶隊的士兵立刻回復：“陛下，臣等趕到的時候，這些人的腿被人生生砍斷，到處都是殘肢斷臂，臣等將其找了回來，拼拼湊湊，這才花了些時間。”

不愧是從尸山血海中摸爬滾打出來的士兵，竟然能將這些話說得那么面不改色。

許多文臣的臉色當即變了，更有甚者悄然退到后面，拿出帕子捂住口鼻，生怕當場吐出來污了陛下的眼睛，犯大不敬之罪。

然而，這樣的場面，元昭卻面不改色，甚至還吩咐：“葉青玄，你去辨認一二，看看能不能認出來，也讓百姓來看看，看能否確認身份。”

尸體全部被毀容，能證明身份的衣物盡數被脫。

這么看來，是兇手故意的。

無法辨認受害者，就無法確認這群農戶是請葉青玄吃飯的人。

葉青玄連忙走了兩步上前，此刻他想要找出糧食的心比什么都急切。

甚至顧不上那濃重到令人作嘔的血腥氣，一片片白布掀開，全是面目全非之人。

葉青玄越看臉色越蒼白。

他與農戶不過是幾面之交，若是沒被人毀容他還能分辨，可這面部被毀成一攤爛泥，他如何辨得出？

他最終退回到中央，朝元昭跪下，帶著深深的無力感：“臣，無力辨認。”

隨后就是農戶們一個個上前查看。

不少人當著尸體的面就要吐出來，一有苗頭就被士兵架著，以最快的速度拖離現場，不讓他們在殿前失儀。

正當所有人都覺得辨認無望的時候，突然一個人道：“這不是大武嗎？”

聽見這個名字，陸執野突然扭頭看向尸體方向。

元昭將這反應盡收眼底，她問：“你認識？”

人生第一次跟皇帝聊天說話，那名農戶連忙跪下回話：“回……回陛下，草民只是看這人的胳膊特別熟悉，最近農忙，我家就我一個勞力還有生病的老母親要伺候，大武哥看我忙不過來，主動來幫我干農活……只是犁地的時候不小心傷了手臂，劃出好大一條口子。”

說到口子，士兵立刻將那名尸體的手翻了過來，果然看見一條結痂的傷口。

陸執野聽完突然掙扎起來，他奮力反抗，被士兵強硬壓在地上，妖冶俊朗的臉被強壓在砂石上，猩紅的雙目看起來可怕極了：“爹！放開我！爹！”

大武……是陸執野他爹？

元昭讓士兵放開對陸執野的桎梏。

陸執野想要過去，奈何雙手雙腳都被麻繩牢牢綁住，無法掙脫的他直直摔在地上，挪動著身體，仰頭朝尸體的方向趕去，格外狼狽。

“二當家！”

“二當家！”

百米遠被牽制住的匪徒們哪里見過意氣風發的陸執野變成這樣，也躁動起來反抗。

陸執野仰著頭眸子里濃濃的傷感和無助之意讓裴晏舟盡收眼底，讓他想起了自己的從前。

他父親的尸體橫亙在自己面前時他也如陸執野一般，憤怒痛苦又無力回天。

裴晏舟下意識朝陸執野那邊走了一步，意識到這是在哪里后，又生生停下腳步。

士兵卻直接邁開步子朝陸執野走去，裴晏舟下意識開口求情：“陛下……”

沒想到士兵并沒有傷害陸執野，反而將他手上腳上的麻繩挑斷，還他自由片刻。

元昭看向裴晏舟。

與那黝黑瞳仁對視的那一刻，裴晏舟覺得自己仿佛被看透了。

她或許知道他是誰，知道他靠近她的目的，知道了一切。

“爹！爹！”

陸執野爬了起來瘋狂跑到尸體面前，雙手顫抖著掀開白布，看見尸體的慘狀后，臉色頓時煞白無比，癱坐在地上，愣愣地看著這一切。

葉青玄帶著農戶耕種多天，能夠對的上名號：“如果是大武的話，那他就是當初請我吃酒的農戶之一。”

徐御醫查驗完，收起工具：“陛下，這里還有些女眷，我們猜測是農戶的親眷，并且，所有死者的傷口皆是由大砍刀所致，刀口整齊劃一，看起來力氣頗大。”

此話一落，陸執野立刻翻開了其余幾個婦人的裹尸布。

一路過來，他飛快掀開辨認。

直到最后一個。

他指尖攥緊白布，閉眼深吸一口氣，掀開。

……

陸執野愣愣地看著最后一具尸體，已經被人折磨得不成人形，但還能看出那人頭骨處一道明顯的增生疤痕。

“娘！”

少年悲慟的聲音撕心裂肺，聲浪幾乎要貫穿所有人的心。

陸陸續續有人認出了他們的親戚。

是誰的二伯，是誰的哥哥，是誰的女兒。

男女老少的哭泣聲不絕于耳。

陸執野雙眸通紅，帶著殺意的眸子狠狠看向跪在廣場中央的陳懷仁。

陳懷仁內心咯噔一下，皺了眉，朝他使了個神色，又連忙避開視線。

卻不料陸執野像是看不懂他的暗示，竟然三步并作兩步跑了上去。

元昭示意讓士兵莫要阻攔。

陸執野輕而易舉拽住了陳懷仁的領口：“你！告訴我！他們怎么會死！為何會死！”

陳懷仁眸子瞪的老大，他先是看了一眼元昭，而后不可置信看向陸執野：“你在說什么！我聽不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