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租車在雪山市第一人民醫(yī)院的門前剎住，秦牧與夜梟相繼踏入了，彌漫著濃烈消毒水氣味兒的樓道。

走廊盡頭，林小棠正焦灼地踱著碎步，目光頻頻掃向入口。

當秦牧的身影撞入視線，她臉上的愁云瞬間被點亮。

“大佬！”她幾乎是跳著腳沖過來，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狂喜，“您可算過來了，您沒事真是太好了?！?

她激動得顧不上其他，猛地張開雙臂，給了秦牧一個結實的擁抱。

剎那間，秦牧的身體不易察覺地僵住，宛如被飛石擊中的靶標。

林小棠熾熱的擁抱與毫不掩飾的喜悅，如寒夜星火撞進了秦牧疲憊的身軀，讓他心頭一暖，愣在了原地。

夜梟目光如炬掃過相擁的兩人，眸中閃過一抹疑惑，輕輕的搖搖頭。

林小棠幾乎瞬間回神，觸電般松開手臂，仿佛懷里抱著燒紅的烙鐵。

她雙頰驟然泛起紅暈，從臉頰一路燒到耳根。

她慌亂垂首，目光游移不敢直視秦牧，指尖緊緊絞著衣角，先前的雀躍化作耳尖的滾燙：“對，對不起……大佬，一時高興昏了頭，冒犯了……”

夜梟的目光在林小棠緋紅的面龐與秦牧重歸淡漠、卻帶剎那怔忪的側臉間流轉，眉峰微不可察地顫動。

他默然移開視線，指尖靈巧地轉出鐵皮煙盒，烏沉的煙盒在指間飛速旋舞，嘖，早知道就不跟來了……

他在心里對自己念叨，腳步不留痕跡地向后挪了半步，目光投向走廊窗外光禿禿的樹杈，試圖假裝自己只是路過欣賞醫(yī)院綠化帶。

“沒事?！鼻啬恋哪抗庠竭^林小棠羞窘的腦袋頂，掃向兩側的病房。

“先辦正事吧，他們在哪個病房？”

林小棠如獲解脫，倉促指向右側第二間病房：“在這間病房里，李阿姨剛睡著，不過，情況并不穩(wěn)定……”

秦牧點點頭，沒再看向林小棠，拎著手提箱抬步走向病房。

他推開病房門，濃重的消毒水和藥物氣息裹挾著壓抑撲面而來。

普通的四人病房內，只剩下角落監(jiān)測儀單調的“嘀嗒”聲。

李昊佝僂著枯瘦的脊背，蜷在靠窗病床前，形如脫水的殘枝。

病床上婦人面頰凹陷，裹著洗得發(fā)硬的白被，灰黃的臉色毫無生氣。

她艱難的喘息，每一次胸廓的微弱起伏，都似在透支最后的氣力。

秦牧目光掠過沉睡的婦人，那張被病痛扭曲的面容，似在他心底掀起一絲微瀾，轉瞬間便重新歸于平靜。

他隨即看向李昊。

聲響驚動了李昊，他猛然回頭。

短短三日未見，他便愈發(fā)消瘦，眼窩深陷、血絲密布，長滿胡茬子，緊繃的神經仿佛下一秒就要斷裂。

李昊望見秦牧的瞬間，渾濁眼底驟然亮起驚喜的光，可那光芒轉是瞬即逝，被鋪天蓋地的惶恐徹底淹沒。

畢竟，在被軍部抓走后，為了及時脫身，回醫(yī)院照顧母親，順便多掙點錢，他將知道的一切告知了他們。

李昊認為，秦牧被通緝，或許跟自己有著一定的關系，異常愧疚。

秦牧無視了李昊的目光，沉默著走近，將銀手提箱放在床頭柜上。

箱鎖“啪嗒”兩聲彈開，箱蓋掀起的剎那，成捆簇新的百元鈔傾瀉而出。

油墨混著鈔票的氣息彌漫開來，立即吸引了李昊和林小棠的目光。

“這里是兩百萬現金?！鼻啬恋穆曇羝椒€(wěn)無波，清晰蓋過儀器低鳴，“給你母親動手術和康復護理，足夠了。”

李昊的目光死死釘在了鈔票上，瞳孔先是急劇收縮，隨即失焦。

他喉間溢出壓抑的嗚咽，嘴唇劇烈的顫抖著。巨大的震撼讓身體如風中枯葉般戰(zhàn)栗，雙腿一軟重重跪地，額頭狠狠磕在醫(yī)院冰涼的地磚上。

“您這是……”他涕淚橫流，聲音破碎沙啞，語調帶著近乎癲狂的感激，“這條命是您的了，往后我……”

他后面的話語被哽咽撕碎。

秦牧眉頭微不可察地一蹙。

這種沉重的生命托付，像極了一把無形的枷鎖，讓他本能抗拒。

“夠了?！彼渎暣驍?，目光掃過李昊匍匐的肩背，“錢你拿著，留在醫(yī)院安心照顧人，今后……咱們兩清了?！?

言罷，秦牧利落轉身，步伐比來時快了一分，徑直離開了病房。

不知為何，他總感覺心頭輕松了不少，像是了解了什么心事一般。

等在門口的林小棠被輕風拂過，她忙上前，臉上還殘留紅暈，眼中充滿希冀：“大佬！您忙完了？辛苦了這么久，肯定餓了吧？我知道……”

話未說完，秦牧停住腳步，一臉認真的看著林小棠，贊賞道：

“不錯嘛，三天不見，都已經提升到一階巔峰了，看來你平時有好好在接取委托，盡可能提升自身實力啊?！?

被秦牧這么一夸，林小棠有些不好意思，臉頰微紅的撓撓頭。

“嘿嘿，多虧了大佬送我的那枚樹妖核心……我才能提升這么快……”

她話未說完，秦牧抬眸看了眼身旁的夜梟，又看了眼自身尚未完全恢復的傷勢，當即打斷了對方的話語。

“不過……吃飯什么的就免了?！?

“我的傷勢還沒有完全恢復，需要時間休息，等下次有空再約吧?！?

聲音簡潔，毫無轉圜余地。

秦牧徑直離開了此地，完全沒有顧及站在一旁的夜梟和林小棠。

他倒不是不尊重二人，只是……

明天就是獲取新情報的日子了，他的確得養(yǎng)精蓄銳，做足了準備。

看著離開的秦牧，林小棠臉上的明媚瞬間凍住，化為愕然的失落。

不過，這種情緒沒有持續(xù)太久，反倒是讓林小棠心中燃起了斗志。

在跟李昊告別之后，她果斷離開了醫(yī)院，去嘗試接取其他的任務。

只有這樣，她才能離秦牧更近。

夜梟將一切盡收眼底，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他輕嘆一口氣，呢喃道：

“唉，早知道送完碎星就該直接跑路的，白白浪費了一天時間。”

“算了，等明天吧，明天……他的傷勢總該痊愈，有時間議事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