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然聽到了，你們先把對賭條款捋捋清楚，我這邊隨時可以開具公證文件。”

一道熟悉的聲音在背后響起，矮人們紛紛回頭。

只見外沿站著三道高大人影，將人群頭頂的晨光分割成明暗數塊。

通過剪影，依稀能看出左右是抱著羽毛筆和速記板的文員。中間一尊大胖子，不是辛特拉的市長哈克索又是誰？

“市長先生，這只是一個口頭的約定，我看，就沒有必要搞得這么正式了吧？”

會長臉上陪著笑，試圖將把市長糊弄走——雖然自認為勝算很高，但頭上壓個市政廳，可操作空間立刻就不剩多少了。

“鐵匠是城市的骨骼，怎么能和市場買菜一樣亂糟糟的？你們快些商議，我這邊隨時開具文書。”

會長心里咯噔一下，這話聽著有些耳熟。

他瞇著眼睛看向市長，忽然想起來，二十年前，正是同樣的站位和說辭。只不過，現在站位和說話的人都對調了而已。

塔倫·齊格林擔任辛特拉鐵匠行會會長的年頭，一直要追溯到五十年前。

那時的他還沒有現在這樣老，但已經開始以‘推動鑄造水平發展’的名義，開始不斷提高鐵匠們加入行會的門檻。

不能通過行會測試的統統不能成為正式鐵匠，而只能作為學徒。

乍聽之下，這似乎的確是件好事。但問題在于，矮人可以毫無壓力（并非）的當十年學徒，人類卻沒有同樣漫長的壽命可用來揮霍。

只短短三十年時間，行會中的新增的人類鐵匠數量以驚人的速度減少，甚至就連非齊格林氏族的矮人鐵匠都被排擠走了不少。

歷任辛特拉市長都曾找塔倫·齊格林商談過這樣的事情，卻總是被各種理由擋了回來。

辛特拉的鐵匠行業飛速向著齊格林矮人的后花園滑落，宮廷內外清洗矮人的叫聲音量漸起。

萬幸的是，彼時的辛特拉剛剛在與納賽爾的戰爭中獲勝，急需休養生息。卡蘭瑟才只是請來了珀西瓦爾，而沒有采取更加強硬的行動。

市長沒有給塔倫·齊格林拖延時間的機會，他清了清嗓子，道：

“剛才我們站在一旁，也聽得差不多了，干脆就這么把事情定下來吧。”

市長身邊的兩名文員同時舉起手中的速記板，將上面的內容分別公示給矮人和珀西瓦爾一方：

【對賭內容：新銳鐵匠大賽】

【對賭雙方：矮人為首的鐵匠行會，珀西瓦爾和亞瑟】

【對賭形式：鐵匠行會派出一名新銳鐵匠，與亞瑟以同種材料，在限定時間內鍛造同種武器，綜合評價高者可以得到全部對賭獎勵】

【對賭獎勵：矮人一方提供希席爾劍工藝，珀西瓦爾提供古威希爾劍工藝】

【評價標準由對賭雙方共同商討后通過，但裁判的角色則由市政廳擔任】

“我沒有意見。”

珀西瓦爾抱著胳膊，搶先說道。

“如果這是女王的意志，齊格林矮人自當遵從。”

塔倫·齊格林咬牙，還在做最后的掙扎。

“哦，你是在建議我向女王說明矮人鐵匠蓄意破壞王室訂單的事情么？”

哈克索將兩條肥碩的胳膊抱在胸口，直接阻隔了矮人的視線。

會長不得不后退一步，才能仰頭對上市長眼里毫不掩飾的威脅。

“這…我們愿意遵守市政廳的約束。”

在這種局勢下，塔倫·齊格林終于不情愿的低下了頭。

“沒有其他意見的話，我們就開始吧。”

哈克索正要將這事做成定局，卻聽到一個意料之外的聲音：

“等一下。我覺得矮人的對賭獎勵可以改一改。”

說話的是珀西瓦爾，他竟然在為矮人求情：

“要是讓別的氏族知道希席爾劍的工藝是從會長手中流出去的，他得被斧頭砍成肉渣。

“咱只要行會大廳里掛著的那把冰河長劍就好了。”

哈克索這次來就是給侏儒撐腰的，自然不會駁了他的面子。

市長朝街尾一揮手：

“去一隊人，把鐵匠行會大廳里掛著的劍取來。”

“啊，這…”

眼看一隊士兵邁著整齊步伐離開，塔倫·齊格林頓時有些急了。

鐵匠行會的大廳不但用來做接待，平時還有展示之用。里面掛滿了歷代鐵匠大師的得意之作。

要是被這群兵痞子沖進去，哪里還有的剩？

但想了想其他國家矮人遭遇的清洗，塔倫只是嘴唇囁嚅了幾下，終于沒有說出阻攔的話來。

“你們誰來和這個人類比試？”

當塔倫轉過身來時，矮人鐵匠們中彌漫著一股壓抑的氣息。

雖然會長信誓旦旦的說亞瑟只是個年輕的人類，鍛造經驗絕沒可能比大家豐富。

但許勝不許敗這句話的份量實在太重，沒有人扛得住。

停了很久，都沒有人敢站出來，塔倫深深嘆了口氣，指向人群最后面的一個矮人：

“你來做他的對手。”

像是摩西分開紅海一樣，矮人們在會長的手指面前紛紛向兩側退開，露出了被指名趟雷的那個年輕矮人。

“我有什么資格代表鐵匠行會啊。”

被十幾雙眼睛盯著，年輕矮人非但沒有流露出緊張或興奮的神色，反倒深深皺起了眉頭：

“講流派，行會里有凡爾納、珂賽特、奧斯汀，一個兩個連希席爾劍都看不上眼；

“論輩分，在場的各位都是長輩，不是搶品類就是劃片區，最差也有自己一座專用熔爐，怎么也輪不到我一個初來乍到的小輩！”

嘭！

聽到亞爾潘說出拒絕的話來，塔倫將沉重的木質手杖重重頓在地上：

“這件事關乎到鐵匠行會的榮耀，咱們齊格林雖然平時愛打個小算盤，真要說比手藝，誰也沒怕過。”

“對！會長說得對！”

有人高聲附和道，塔倫瞪視著亞爾潘，繼續說道：

“今天人家把咱逼到了墻角，我們不能裝慫包，你們說是不是！”

在一片‘會長說的對呀’的附和聲中，塔倫抬手戳在亞爾潘的胸口，不容拒絕的說道：

“就是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