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餐館風(fēng)波
- 高墻內(nèi)的青春祭
- 清風(fēng)明月夜與晝
- 4409字
- 2025-06-24 08:32:40
黃昏時分,太陽仿佛一位酩酊大醉的行者,紅著臉,身形歪歪斜斜地懸在天邊,將如血的余暉肆意潑灑在大地上。
那光線像是被揉碎的綢緞,斑駁地散落在王猛伢的黃泥小屋周圍。
王猛伢緩緩從屋內(nèi)走出,他的身影在夕陽的映照下,被拉得老長,仿佛是大地上一抹孤獨(dú)的印記。
這一整天,他都把自己封閉在那間黃泥小屋里,像只被困住的困獸。
時而仰躺在略顯破舊的炕上,雙眼無神地望著屋頂,任由思緒如脫韁的野馬般四處飄蕩;時而又側(cè)身而臥,似乎在試圖尋找一個能讓內(nèi)心稍感安穩(wěn)的姿勢;而更多的時候,他就趴在炕席上,眼神空洞,呆呆地凝視著屋頂那片陳舊的角落,像是在與自己內(nèi)心深處的困惑進(jìn)行一場無聲的對峙。
隨著時間的流逝,肚子開始不爭氣地咕咕叫起來,那聲音仿佛在抗議這漫長的饑餓。
王猛伢尋思著,得去三結(jié)巴的餐館好好喂喂自己的肚子了。
畢竟,在他的觀念里,無論遭遇多大的事情,都不能虧待自己的肚子,這可是維持生存的根本。
然而,當(dāng)他剛一踏出屋門,一種前所未有的空虛感便如潮水般向他襲來。
突然被解雇,這種清閑來得太過突兀,讓他一時間難以適應(yīng)。
平日里忙碌慣了的他,此刻竟有些不知所措,心里像是被挖空了一塊,直發(fā)空、發(fā)慌。
盡管他努力在臉上裝作一副滿不在乎的模樣,仿佛這一切都無關(guān)緊要,但實(shí)際上,他的內(nèi)心早已被一股無名火填滿。
王猛伢心里跟明鏡似的,吳仁義最后說的那幾句話,已經(jīng)將事情的緣由表露得清清楚楚。
問題的關(guān)鍵就在于自己對江杏梅死因的調(diào)查。
他猜想,吳仁義肯定知曉自己去找獨(dú)眼祝套話的事兒,這讓吳仁義大為惱火。
所以,吳仁義便借著那件所謂子虛烏有的“嫖娼案子”,堂而皇之地來教訓(xùn)自己。
說起這鴨嘴的舉報,簡直就像狗拿耗子——多管閑事,完全是八竿子打不著的事兒。
可偏偏就是這么荒謬的舉報,給了吳仁義一個絕佳的借口,讓他得以名正言順地對自己下手。
王猛伢越想越氣,自己不過是想弄清楚江杏梅到底是怎么死的,這既沒損害誰的利益,也沒做什么傷天害理的壞事,憑什么要平白無故遭受這樣的對待?
這感覺就像滿心歡喜地張開嘴,本想著咬一口香甜的蘋果,結(jié)果蘋果沒咬到,反倒把自己的牙給崩了,這叫什么事兒嘛,簡直是倒霉透頂!
但王猛伢可不是那種輕易就會服軟的人,他一旦認(rèn)定了某件事,那決心就如同鋼鐵般堅定,九頭牛都別想把他拉回來。
越是有人阻止他,他的倔脾氣就越發(fā)上頭,就像著了魔一樣,非得把這事兒徹徹底底地弄個水落石出不可。
只不過,經(jīng)歷了這么多事,他現(xiàn)在的思緒亂成了一團(tuán)麻,需要一些時間來好好梳理梳理,捋清這其中的頭緒,找到事情的突破口。
王猛伢拖著略顯疲憊的身軀,朝著三結(jié)巴的餐館走去。
還沒進(jìn)門,就聽到從里屋傳出一陣激烈的爭吵聲,那聲音尖銳刺耳,如同兩把相互碰撞的利刃,在空氣中劃出一道道緊張的痕跡。
不用細(xì)想,王猛伢就知道,肯定又是三結(jié)巴和他女人在吵架。
這兩口子,三天兩頭就這么吵上一回,王猛伢早就習(xí)以為常,所以也沒太在意,徑直找了個位置坐下。
他本以為兩人吵一會兒也就罷了,可沒想到,這爭吵聲不但沒有減弱的趨勢,反而愈發(fā)激烈,你一言我一語,互不相讓,聲音一個比一個高。
王猛伢等了好一會兒,兩人卻始終沒露面,那爭吵聲就像一場沒有盡頭的暴風(fēng)雨,絲毫沒有停歇的跡象,照這架勢,怕是真得吵到后半夜去。
王猛伢本就心情煩躁,這無休止的爭吵聲更是讓他的耐心消耗殆盡。
終于,他實(shí)在等得不耐煩了,扯著嗓子大喊了一聲:
“別吵啦!”
這一嗓子,如同在平靜湖面上投入了一顆巨石,瞬間打破了餐館里那緊張到幾乎凝固的氣氛。
伴隨著這聲大喊,只見紅頭漲臉、青筋暴起的三結(jié)巴猛地挑開簾子,像一頭被激怒的公牛般沖了出來,他的臉上寫滿了憤怒與無奈。
在他身后,緊跟著同樣滿臉怒容的女人,那眼神仿佛能噴出火來。
王猛伢見狀,忍不住笑了笑,半開玩笑地打趣道:
“這是又吵什么呢啊,三結(jié)巴?你們兩口子這是要把餐館屋頂掀了啊?”
三結(jié)巴聽到王猛伢的話,像是被人突然抽了一鞭子,身子猛地抽搐了一下,臉因?yàn)閼嵟途狡榷で枚伎熳冃瘟耍潜砬楹喼北瓤捱€難看。
王猛伢也懶得跟他多費(fèi)口舌,此時他的肚子餓得咕咕叫,只想趕緊填飽肚子。
于是,他大聲說道:
“發(fā)什么呆呢,三結(jié)巴!趕緊給我切一盤豬耳朵,我都快餓透了,再不吃點(diǎn)東西,我都能吃下一頭牛了。”
三結(jié)巴下意識地瞄了女人一眼,那眼神里帶著一絲畏懼,就像一個做錯事的孩子害怕被家長責(zé)罵。
女人則狠狠地丟給三結(jié)巴一個冷眼,鼻子里不屑地“哼”了一聲,然后一甩頭,轉(zhuǎn)身進(jìn)房了。
直到這時,三結(jié)巴才苦巴巴地對王猛伢說:“沒……豬耳……”
王猛伢一聽,眉頭頓時一皺,疑惑地說:
“不是前幾天還凍了好些嗎?怎么就沒了?沒豬耳的話,切個豬頭,或者弄個豬肘、豬屁股啥的也行啊,總不能讓我餓著肚子走吧,我可真是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三結(jié)巴低著頭,像個犯了錯的小學(xué)生,囁嚅著說:
“都……沒有……”
王猛伢的目光一下子變得銳利起來,不再像之前那般柔和,他直直地瞪著三結(jié)巴,大聲說道:
“沒有?你開的可是餐館啊,啥都沒有還開什么餐館?你到底有什么!趕緊的,有什么就上什么!別在這兒跟我磨磨蹭蹭的,我可沒那耐心。”
三結(jié)巴被王猛伢這凌厲的眼神嚇得一哆嗦,說話也愈發(fā)結(jié)巴起來:
“啥……啥……都……沒有……”
王猛伢一下子明白了幾分,心中頓時涌起一股怒火,氣呼呼地說:
“你這是怕我欠下你的飯錢是吧?你也太小瞧我了,放心,就算我沒錢,大不了去賣身上的零件,賣一個零件的錢夠吃你三年的,還能怕欠你這點(diǎn)飯錢?”
三結(jié)巴一聽,趕忙討好地說:
“那……當(dāng)然……猛伢……你……結(jié)……一下……賬。”
說著,他像變戲法似的,利索地從懷里掏出一個小本,那小本的封皮已經(jīng)有些磨損,上面密密麻麻地記著一些賬。
王猛伢瞥了瞥那個小本,沒好氣地說:
“閻王爺還能欠下小鬼的?你就放一百個心吧,我王猛伢向來是有借有還的人。”
三結(jié)巴用手指了指里屋,解釋說:
“我······和······和······她······就為······這事。”
王猛伢這才恍然大悟,原來兩人吵架竟是因?yàn)樽约呵返倪@些飯錢。
王猛伢越想越氣,自己剛剛丟了差事,心情本就糟糕透頂,現(xiàn)在連頓飯都要因?yàn)檫@點(diǎn)事搞得這么不痛快,難道自己真的落魄到連頓飯都吃不起了?
他越想越窩火,指著三結(jié)巴的鼻子好一頓損,把這幾天來積壓在心里的怨氣一股腦兒地發(fā)泄了出來。
三結(jié)巴也不惱,就那么低著頭,像個泄了氣的皮球,任由王猛伢數(shù)落。
他連一句硬話都沒有,只是一個勁兒地用那可憐巴巴的眼神看著王猛伢,嘴里還不停地哀求著:
“猛伢,你看……你看能不能……”
王猛伢看著三結(jié)巴那副可憐樣兒,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
他心里想著,三結(jié)巴也不容易,為了這點(diǎn)飯錢和老婆吵成這樣,自己還能把他咋辦呢?
可就這么狼狽地離去,他又實(shí)在心有不甘。
于是,王猛伢只能惱怒地沉默著,心中的怒火如同被壓抑的火山,在心底暗暗燃燒。
就在這尷尬的氣氛如同濃稠的膠水,黏在餐館的每一個角落時,村長背著手,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悠悠然地走了進(jìn)來。
他那神態(tài),仿佛是在自家院子里散步,對餐館里劍拔弩張的氛圍渾然不覺。
三結(jié)巴一看到村長,原本黯淡得如同死灰的眼神,瞬間像是被點(diǎn)亮的蠟燭,亮了一下。
他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張嘴想要訴說些什么,可話到嘴邊,卻又像被什么東西哽住了,什么都沒說出來。
他只是慌亂地用袖子在凳子上一陣猛擦,那袖子就像一把匆忙揮舞的刷子,示意村長坐下。
村長也不客氣,大大咧咧地一屁股坐在了王猛伢對面。
王猛伢本來就窩了一肚子火,看到村長這副悠然的樣子,沒好氣地說:
“你不是來告訴我,連護(hù)林員這份差事也不要我干了吧?”
村長聽了,嘴角微微上揚(yáng),擠出一絲吝嗇的笑容,那笑容就像是從嘴角硬生生摳出來的,說:
“哎喲,瞧瞧你這火氣,不知道的還以為你立了多大的功,正等著領(lǐng)獎呢。”
說完,村長扭頭對著三結(jié)巴,提高音量說:
“上酒,今天這頓算在我頭上。”
三結(jié)巴忙不迭地應(yīng)了一聲,如同聽到圣旨一般,轉(zhuǎn)身小跑著去準(zhǔn)備酒菜了。
王猛伢余怒未消,小聲嘟囔著:
“哼,狗眼看人低,我王猛伢什么時候欠過賬不還?”
村長斜眼看了他一下,不緊不慢地說:
“鳳凰下了樹,雞也要啄一口,何況你又不是鳳凰。三結(jié)巴也不是成心為難你,你自己尋思尋思,你在他這兒吃了多少,那賬本都記了厚厚一沓,換做是誰,心里能不犯嘀咕?再說了,村里人都知道你因?yàn)槟菣n子事兒,屁股都快被罰款罰得精光了,你說三結(jié)巴能不擔(dān)心嗎?”
王猛伢一愣,像是被踩到尾巴的貓,立刻反駁道:
“誰說我罰光了?別在這兒胡說八道。”
村長不以為然,撇了撇嘴說:
“喲,你還有錢?那你倒是給三結(jié)巴結(jié)了賬呀,也省得人家提心吊膽的。”
王猛伢梗著脖子,漲紅了臉說:
“我王猛伢向來是恩怨分明,欠不下他的。”
這時,三結(jié)巴端著一盤豬耳朵、一盤花生米,還有四瓶啤酒,小心翼翼地走了過來,嘴里還不忘強(qiáng)調(diào):
“都新······鮮······著呢······”
王猛伢看著這酒菜,心里暗暗罵了句娘,心說剛才還說啥都沒有,這一轉(zhuǎn)眼酒菜就上桌了,合著是故意的呢。
村長見酒菜上桌,伸手拿起一瓶啤酒,“啪”的一聲熟練地打開,仰頭喝了一大口,然后放下瓶子,嘆了口氣,對王猛伢說:
“你說你呀,真是鬼迷心竅了,干嗎非得去那種地方找女人。那種地方的女人,能是好相與的?就像膠皮套似的,專門用來套人的,你倒好,自己往上湊,可不就被套住了,專套你這種不長眼的。”
王猛伢一聽,急得像熱鍋上的螞蟻,急忙截住他的話,大聲辯解道:
“我沒干,根本沒那回事兒,誰說我干了?”
村長撇了撇嘴,露出一副不相信的神情,說:
“算了吧,罰款你都交了,還在這兒嘴硬不承認(rèn)。”
王猛伢無奈地嘆了口氣,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又解釋了一遍:
“我在那鬼地方實(shí)在待不下去了,交罰款就是為了早點(diǎn)脫身。說我嫖娼,那純粹是胡扯,是有人故意整我。我是因?yàn)檎{(diào)查江杏梅的死因,才惹出這些麻煩的。”
村長聽了,臉上瞬間顯出一副吃驚的樣子,眼睛瞪得老大,像是聽到了什么驚天動地的消息,問:
“你調(diào)查江杏梅的死因?這事兒可夠新鮮的。”
王猛伢點(diǎn)了點(diǎn)頭,肯定地說:
“江杏梅根本不是犯心臟病死的,去醫(yī)院前就死了,你該聽說過這事兒吧?”
村長聽了,慌忙搖頭,眼神中透露出一絲慌亂,那慌亂一閃而過,卻沒逃過王猛伢的眼睛。
然后,村長不解地問:
“你調(diào)查這干嗎?那可是王漢雄的媳婦啊。”
王猛伢說:
“不干啥,我就是想弄個明白。江杏梅雖說嫁給了漢雄,可她是因?yàn)槲也疟慌洁l(xiāng)里的,我問問咋回事兒,有什么不對?”
村長聽了,“哎喲”一聲,突然雙手捂著肚子,皺著眉頭,表情痛苦地對三結(jié)巴說:
“你這東西是不是變質(zhì)了?我肚子怎么突然疼得這么厲害。”
三結(jié)巴一聽,嚇得臉色瞬間變得煞白,慌慌張張地要去扶村長。
村長擺了擺手,對王猛伢說:
“我先回了,你一個人喝吧。”
說完,不等王猛伢回應(yīng),就捂著肚子,腳步匆匆地離開了餐館。
王猛伢望著村長離去的背影,輕輕滑出兩個字:
“泥鰍。”
心里想著,這村長肯定知道些什么,卻故意在自己面前裝糊涂。
那村長到底在隱瞞什么?
江杏梅的死因和村長又有著怎樣千絲萬縷的關(guān)系?
王猛伢的調(diào)查之路似乎陷入了更深更濃的迷霧之中,接下來他又會遇到什么意想不到的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