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嘞！”藥乾幾乎是雀躍著應聲，眼中那股子興奮勁兒。

他幾步搶到吳宇方才的位置，一把撈起桶里那根吸飽了冰水的麻布，在手里掂了掂。

感受著那刺骨的寒意和濕沉的份量，嘴角咧開一個殘忍的弧度。

石牢深處，充滿陰濕的霉腐氣息，與皮肉焦糊的惡臭。

角落粗礪的石梁上，吊著一個漢子。

他渾身濕透，汗漿混著失禁的污物往下淌，活像條剛撈出來，又被扔上滾燙鐵板的魚。

嘴唇干裂翻卷，露出滲血的嫩肉，眼神渙散得如同蒙了層灰翳。

最后一點力氣，都用來反復擠出，那句早已磨爛了舌根的哀求：

“爺、祖宗……饒命……

“小的招……祖宗八輩都招……

“求您……問一句……就問一句……”

他腳下不到半尺，一個火盆燒得正旺。

暗紅的火苗，無聲的舔舐著空氣，釋放出令人窒息的熱浪。

他只能拼死命弓著腰，腳趾頭痙攣般死死摳緊，把整個腳心都蜷縮起來。

像個被扔進滾水里的蝦米，痛苦的懸吊著。

這姿勢，比凌遲還熬人，全身每一寸筋骨都在哀鳴、撕裂。

稍一松懈，腳底板挨上那滾燙的氣浪……

鉆心的灼燒劇痛，立刻刺穿麻木，逼得他發出不似人聲的慘嚎！

幾天幾夜了。

骨頭縫里最后一絲力氣，早被這“吊爐烤鴨”似的酷刑，榨得干干凈凈。

只剩一口游絲般的氣，勉強吊著那快要散架的魂魄。

更讓他肝膽俱裂、魂飛魄散的，是石牢外斷斷續續飄進來的、那不成調的哀鳴——

那是他另一個同伙。

被剝得精赤條條，死死捆在一棵虬結的老樹上。

整整三天三夜！

成了這山坳里餓瘋了的花腳毒蚊、紅頭巨蟻的活牲祭！

渾身上下腫得發亮發紫。

皮膚底下全是鼓脹的膿包，密密麻麻擠在一起。

黃綠色的膿水混著血絲，順著腫脹變形的肢體，不斷往下淌。

那鉆心蝕骨、直入骨髓的奇癢……

偏生手腳被捆得如同鐵箍，連蹭一下粗糙樹皮的力氣都欠奉。

那嚎叫聲，已經不是人能發出來的。

更像是十八層地獄油鍋里，惡鬼被反復煎炸時擠出的絕望嘶嚎！

吳宇管這叫——“披花襖”。

就在這時，吳宇慢悠悠踱到另一個水刑架前。

架上是一個濕淋淋的人。

這玩意兒就是塊釘了皮扣的斜板，把人頭下腳上捆結實了。

再蒙上一塊浸透水的厚粗麻布，嚴絲合縫的糊在口鼻上。

然后，冰涼刺骨的山澗水，一瓢，一瓢……

緩慢、均勻的澆在那麻布上。

水，無孔不入，冰冷的灌進口鼻，嗆進肺管，堵死每一次微弱的求生喘息。

溺水般的窒息感，扼住喉嚨，讓人眼前發黑，耳中只余下自己瀕死的心跳，和血液奔流的轟鳴。

每一次都覺得自己馬上要淹死，偏偏那瓢水又停了。

讓你喘半口氣兒，接著再來，周而復始……

這探子此刻癱在刑架上。

眼神空洞得像兩個窟窿，嘴角掛著混了血絲的涎水。

身子還在一下下的抽搐，仿佛大半魂魄，真被那無盡的冰冷，拖進了九幽黃泉。

聽見吳宇的腳步聲，停在跟前。

探子渙散的瞳孔艱難的轉動，終于聚焦在那張臉上。

吳宇俯下身，臉上竟綻開一個堪稱溫和的笑容：

“莫怕……我曉得你想說什么……

“名字？差事？同伙？嗯？”

“這些我都知道……”他湊得更近，幾乎耳語，吐出的字卻像淬了冰的針：

“想單純的折磨你們。”

“僅此而已?！?

那探子剛才在水刑的幻象里，仿佛真看到了慈眉善目的“太奶”，朝他招手……

正想拼了命撲過去，卻被這惡魔般的低語，硬生生拖回了這冰冷、絕望、散發著屎尿和焦糊味的石牢！

他像條被扔在砧板上的活魚，瘋狂的扭動、掙扎。

破爛的衣衫摩擦著粗糙的刑架，發出刺啦聲，喉嚨里爆發出撕心裂肺、不成調的哭嚎：

“刀主??！刀主爺爺??！小的狗眼??！小的瞎了心肝?。∏竽_恩?。?！

“活路！給條活路！小的當狗！當探路的狗！擋刀的肉盾！求您！求求您啊??！”

吳宇直起身，好整以暇的摩挲著自己光潔的下巴。

“嘖……”他輕輕咂了咂嘴，帶著一絲意興闌珊的調調：

“這么玩下去，是有點膩味了?！?

他踱回石牢中央，目光在三個絕望的俘虜身上緩緩掃過。

嘴角勾起一抹令人不寒而栗的、充滿惡趣味的弧度：

“這樣吧……給你們仨，一個活命的機會。

“咱們……玩個游戲如何？”

石牢里，那三個還能勉強動彈的“耗子”，腦袋點得如同啄米，生怕慢了一瞬。

屋外樹上那位，想來也絕無二話。

吳宇嘴角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笑意未達眼底：

“藥乾，跟他們講講規矩，我去透口氣……”

“先生放心，這里交給小的?！彼幥菑埐紳M蜈蚣般疤痕的臉，在刑房昏暗跳動的火光下，顯得格外兇戾猙獰，像廟里剝了金漆的惡鬼塑像。

吳宇轉身步出石牢，沉重的木門在他身后合攏，隔絕了里面的哀嚎與藥乾低沉的嗓音。

門板隔絕了聲響，卻隔不斷那股混雜著血腥、焦糊和絕望的濁氣。

他臉上那點虛偽的笑意，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只余下冰冷的凝重，還有眉宇間鎖著的陰郁。

倒不是忌憚牢里那幾個半死不活的貨色。

而是當初他以兵主錄中，軍勢探查之術掃視全寨，揪出的耗子，足有七只！

眼下牢里和樹上這四個，根腳都在黑云寨，是擺在明面上的疥癬之疾，捏死便捏死了。

真正讓他遍體生寒的，是另外三只……

深藏不露的“大耗子”！

其中兩個，來自東寧。

偽裝得極好，一個是枯槁木訥的老婦，一個是步履蹣跚的佝僂老漢。

若非兵主錄提示，尋常人絕難察覺。

然而，當吳宇的意念聚焦過去，兩行冰冷、精確的淡藍色文字，浮現在他眼前……

每一個字，都透著沉甸甸的壓迫感：

【勢力歸屬：東寧】

【指揮官：阿蘇特·那日善】

【忠誠度：95%】

【士氣：90%】

【綜合戰力：230/230】

【狀態：偵查III、情報II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