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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9章 龍吟低語與破碎的龍符

隔離室內,冰冷的白光恒定地灑落,將一切都籠罩在一種無菌的、缺乏生機的靜謐中。江小豚蜷縮在冰冷的無菌床上,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胸口的玉佩。那溫潤的觸感,此刻卻像一塊烙鐵,燙得她心頭發慌。

“燼”……簽名……燃燒的龍符……小蕭燼絕望的眼神……還有那句撕心裂肺的——“哥哥,救我!”

碎片化的記憶如同淬毒的冰錐,狠狠扎進她的腦海,每一次回想都帶來尖銳的刺痛和深入骨髓的寒意。那不是一個元帥的勛章,那是被活生生撕開的、屬于一個孩子的、最深的恐懼和絕望!二十年前,在那場毀滅一切的爆炸中心,年幼的蕭燼究竟經歷了什么?那個被困在龍形符文機甲里的人是誰?他的哥哥?為什么玉佩會記錄下這一切?它和那個龍形符文……又是什么關系?

無數疑問如同糾纏的藤蔓,勒得她幾乎窒息。她下意識地抱緊了雙臂,仿佛這樣就能抵御那來自記憶深處的冰冷和恐懼。云弈刪除數據時冰冷的側臉,主腦蓋婭無形的監控,還有蕭燼離開時那深不見底的眼神……她感覺自己正站在一個巨大的、布滿蛛網的黑暗迷宮里,每一步都可能觸發致命的陷阱。

“咔噠。”

氣密艙門滑開的輕微聲響打破了死寂。

江小豚猛地抬頭,像受驚的小動物。只見那個熟悉的小型氣密艙內,穩穩地放著一杯溫熱的琥珀色茶湯——是云弈調配的、加入了枸杞萃取物的復合安神茶。溫暖的色澤和清雅的香氣,在這冰冷的牢籠里,散發著微弱卻真實的暖意。

她遲疑地伸出手,指尖觸碰到溫熱的杯壁。那點溫度奇異地驅散了一絲心頭的寒意。她端起杯子,小小地啜了一口。溫潤的暖流混合著微苦與甘甜,再次溫柔地包裹住她疲憊不堪的精神核心,如同干涸河床滲入的暖泉,緩慢卻持續地滋養著那些細微的裂痕。玉佩似乎也在這溫潤的滋養下,散發出一點舒適的暖意,像是在無聲地回應。

“謝謝……”她低聲道,聲音帶著劫后余生的沙啞和一絲不易察覺的依賴。這杯茶,此刻是她唯一的慰藉。

玻璃墻外,云弈正站在環形控制臺前。他背對著隔離室,身形挺拔而孤寂,白色的大褂在冷光下顯得格外清冷。巨大的環形光幕在他面前流淌著瀑布般的數據流,大部分是關于玉佩當前穩定能量讀數和江小豚平穩生命體征的常規監控。但其中一塊較小的、被特殊加密標記的副屏上,正快速滾動著極其復雜的算法——那是他正在運行的一個高精度模型,嘗試模擬玉佩能量與二十年前“星隕大爆炸”殘留輻射的耦合效應,并試圖從中分離出任何可能指向“第六綁定者”蜃龍的能量特征。

聽到江小豚那聲微弱的“謝謝”,云弈操作控制臺的手指極其細微地停頓了零點幾秒。鏡片后的冰藍色眼眸深處,掠過一絲極其復雜的波動。他沒有回頭,只是清冷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來:“生命體征和精神力恢復曲線趨于平穩。枸杞復合萃取物的修復效果符合預期模型。繼續觀察。”

他的語氣依舊是公事公辦的科學家口吻,但江小豚卻莫名地從中捕捉到了一絲……極其隱晦的認可?或者說是對她這個“實驗體”配合度的評估?她分辨不清,只能捧著溫熱的杯子,感受著那點來之不易的寧靜。

時間在儀器低微的嗡鳴和茶香的縈繞中緩慢流逝。江小豚的精神在安神茶和玉佩的雙重安撫下,漸漸放松下來。疲憊感如同潮水般再次涌上,眼皮越來越沉。她靠在冰冷的床頭,意識漸漸模糊,滑向淺眠的邊緣。

就在這半夢半醒的朦朧之際——

嗡……

胸口的玉佩,毫無征兆地,極其輕微地震動了一下!

并非之前那種狂暴的搏動,而是一種低沉的、如同深海巨鯨發出的、帶著悠遠回響的共鳴!這一次,沒有刺耳的警報響起!控制臺主屏上的玉佩能量讀數依舊平穩,毫無波瀾!

但江小豚卻猛地一個激靈!意識瞬間從淺眠中被拽回!一種難以言喻的感覺攫住了她——仿佛有一個視線,一個充滿了難以言喻的悲傷和渴望的視線,正穿透了冰冷的隔離屏障,穿透了厚重的星艦裝甲,從無垠的宇宙深空……凝視著她!

緊接著,一個聲音,直接在她混沌的意識深處響起!

那不是通過聽覺器官聽到的聲音,而是如同直接在靈魂層面震顫的低語:

“鑰……匙……”

聲音極其微弱、極其縹緲,仿佛隨時會被風吹散,卻又帶著一種直抵靈魂深處的古老蒼茫和……深入骨髓的悲傷!這悲傷如此濃烈,如同實質的冰水,瞬間浸透了江小豚的四肢百骸!她甚至能“感覺”到聲音傳遞過來的、那種被漫長時光和冰冷虛空折磨得近乎麻木的孤寂!

“快找……到……他……”

聲音再次響起,更加微弱,卻帶著一種近乎執念的渴望!伴隨著這渴望,一個模糊的、閃爍著暗金色微光的**龍形符文碎片**,如同烙印般,瞬間在她意識深處一閃而過!

那符文碎片……與她在蕭燼精神圖景核心碎片上看到的、那個被灼燒的殘缺龍符……一模一樣!只是這次,碎片邊緣流淌著暗淡的、如同星砂般的暗金色光澤!

“救……”

最后一個字,帶著無盡的悲愴和虛弱,如同嘆息般消散在她意識的邊緣。

玉佩的震動停止了。那被凝視的感覺消失了。深空的低語沉寂了。

一切仿佛只是她極度疲憊下產生的幻覺。

但江小豚知道,那不是幻覺!玉佩殘留的微弱共鳴感,意識深處那烙印般的悲傷和渴望,還有那個一閃而過的、暗金色的龍符碎片……都真實得令人心悸!是那條蜃龍!是第六綁定者!它通過玉佩,向她傳遞了信息!它在找“他”?找誰?被困在龍符機甲里的那個人?蕭燼的哥哥?還有……“救”?!救誰?救那個被困者?還是……救它自己?!

巨大的信息量和其中蘊含的沉重情感沖擊,讓江小豚的心臟狂跳起來!她猛地坐直身體,臉色煞白,雙手下意識地緊緊捂住胸口!驚恐的目光不由自主地投向玻璃墻外的云弈!

云弈似乎并未察覺到她瞬間的劇烈反應。他依舊背對著她,專注地看著面前的數據流。然而,在他面前那塊運行著特殊算法的副屏上,代表玉佩能量讀數的藍色曲線,在剛才江小豚意識被侵入的瞬間,極其突兀地、平滑地向上拱起了一個極其微小的、如同呼吸般的波峰!波峰頂端,分析算法捕捉到了一縷極其短暫、極其微弱、卻與已知任何能量譜系都不匹配的暗金色異常頻段!

這異常頻段如同投入平靜湖面的一顆石子,瞬間在云弈構建的耦合模型中激起了劇烈的漣漪!模型光屏上,代表玉佩能量的藍色光團旁邊,一個極其黯淡、幾乎無法察覺的暗金色光點,如同幽靈般一閃而逝!其能量特征……與之前深空幻象陷阱和頻譜儀捕捉到的蜃龍特征……是高度吻合的基因!

云弈操作控制臺的手指猛地停頓!冰藍色的瞳孔驟然收縮成針尖大小!他死死盯著那個瞬間出現又消失的暗金光點,以及模型中被標記出來的暗金異常頻段!雖然玉佩本身的常規能量讀數毫無波瀾,但這模型捕捉到的、基于耦合效應的“余波”信息,卻如同黑暗中的燈塔,清晰地指向了一個事實——剛才有未知的高維精神能量,極其隱蔽地接觸了玉佩(或者說江小豚)!

成功了!他的模型捕捉到了“幽靈”的尾巴!

云弈的心臟在胸腔里狂跳,不是因為恐懼,而是屬于頂尖科學家的、發現未知的極度興奮!他強迫自己冷靜,手指快如閃電地操作,將捕捉到的暗金異常頻段數據、模型中的光點軌跡、以及耦合效應產生的特殊波形,瞬間打包,層層加密,準備導入他個人終端最深層的安全空間進行深度解析!

然而,就在他即將完成數據傳輸的瞬間——

“嘀嘀嘀——!!!”

一陣尖銳而急促、與實驗室常規警報截然不同的蜂鳴聲,猛地從控制臺另一側響起!聲音來源是——**連接著主腦蓋婭核心監控節點的專用通訊終端!**

一個刺眼的紅色通訊請求框,帶著蓋婭主腦那冰冷無機制的徽記,強行彈跳在云弈面前的主光屏中央!

【蓋婭主腦核心指令:檢測到S級異常精神力波動(源:EP-江小豚隔離區)。請求實時調取目標精神力波動圖譜及關聯環境監控數據。授權碼:Alpha-Omega-7。請即刻響應。】冰冷的電子合成音毫無感情地響起。

該死!蓋婭主腦!它竟然捕捉到了蜃龍精神接觸引發的、玉佩能量那極其微弱的耦合“余波”?!雖然它無法像自己的模型那樣精確鎖定蜃龍特征,但它敏銳地嗅到了“異常”!

冷汗瞬間浸透了云弈的后背!他剛剛捕捉到的、關于蜃龍的關鍵數據還在傳輸中!如果現在被蓋婭主腦強行調取實時數據,他的加密傳輸很可能會被截獲或干擾!更可怕的是,蓋婭一旦介入深度分析,極有可能順藤摸瓜,發現他之前刪除的關于蕭燼精神圖景核心碎片的數據痕跡!

時間仿佛凝固!每一秒都如同在刀尖上跳舞!

云弈的大腦在千分之一秒內高速運轉!他不能拒絕!拒絕意味著直接對抗主腦,暴露自己!他必須響應!但如何響應?如何保護剛剛捕捉到的蜃龍數據?

就在這電光火石的生死抉擇關頭!云弈冰藍色的眼眸深處閃過一絲近乎瘋狂的決斷!

他猛地抬手,不是去點“響應”,而是快如閃電地在控制臺側面的物理鍵盤上,輸入了一串極其復雜的、如同亂碼般的指令!同時,他覆蓋在另一塊控制面板上的手指,極其隱蔽地、用力地按下了某個預設的物理按鍵!

“嗡——!”

實驗室穹頂的冷光燈管,毫無征兆地、集體爆發出刺眼欲盲的強光!隨即,如同被無形的力量扼住,瞬間全部熄滅!整個實驗室陷入一片絕對的黑暗!只有控制臺屏幕和儀器指示燈的光芒,在黑暗中顯得格外刺眼!

“警報!實驗室核心照明系統過載短路!備用電源啟動中!預計恢復時間:15秒!”刺耳的警報聲響起,蓋過了蓋婭通訊請求的蜂鳴!

黑暗!寶貴的黑暗!雖然只有短短的十幾秒!

就在照明熄滅的瞬間!云弈按下的物理按鍵生效了!他預設好的、一段偽造的、經過高度修飾的“精神力波動圖譜”的數據包,如同炮彈般,被強行塞入了通訊鏈路,發送給了蓋婭主腦!這段圖譜完美模擬了精神力透支患者可能出現的、無害的、短暫的異常腦波活動,完全符合江小豚當前的狀態描述!同時,他個人終端上的加密傳輸進度條,在黑暗的掩護下,如同脫韁野馬,瞬間飆升至100%!捕捉到的蜃龍關鍵數據,安全落袋!

“滋滋……照明系統恢復中……”

備用電源啟動,冷白的光芒如同潮水般,再次緩緩充盈整個實驗室。十幾秒的黑暗轉瞬即逝。

控制臺主屏上,蓋婭主腦的通訊請求依舊亮著刺眼的紅光。但云弈已經迅速切換了表情,仿佛剛才的黑暗只是意外。他立刻點擊了“響應”。

“數據已上傳。目標EP-江小豚精神力波動異常為深度透支恢復期的偶發性腦波紊亂,強度弱,無擴散性,無污染風險。環境監控數據同步上傳完畢。”云弈的聲音通過通訊器傳出,冷靜得聽不出一絲波瀾,如同最精密的儀器在匯報。

通訊那頭沉默了幾秒。蓋婭主腦似乎在高速分析上傳的偽造數據。那冰冷的紅色通訊框如同審判之眼,死死地“盯”著云弈。

每一秒都無比漫長。

終于——

【數據接收。分析結論:符合精神力嚴重透支恢復期偶發異常模型。風險等級降為C級。持續觀察。】冰冷的電子音響起,紅色通訊框隨之消失。

云弈緊繃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松弛了一絲。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反射著冷光,遮住了眼底深處那一閃而過的、劫后余生的心悸。他成功了!在蓋婭主腦的眼皮底下,完成了一次驚險的“偷梁換柱”!

他緩緩轉過身,目光如同冰冷的探針,再次射向隔離室內的江小豚。

江小豚在燈光熄滅又亮起的瞬間,也經歷了巨大的驚嚇。她驚恐地看著外面,不知道發生了什么。此刻,對上云弈那仿佛能穿透靈魂的審視目光,她下意識地抱緊了懷里的空杯子,臉色更加蒼白。

“剛……剛才燈……”她聲音發顫。

云弈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他的目光在她驚惶的臉上停留了一瞬,最終,落在了她緊緊捂著胸口的雙手上。冰藍色的眼眸深處,翻涌著比之前更加復雜、更加沉重的情緒。

那條蜃龍……它果然在通過玉佩接觸她!它傳遞的信息……“鑰匙”、“找到他”、“救”……還有那個暗金色的龍符碎片……這一切,都指向一個被深埋的、與二十年前大爆炸和蕭燼密切相關的恐怖秘密!

而眼前這個地球少女,她不僅是鑰匙,是信標,是載體……她更是一個被卷入巨大漩渦中心、懵懂無知、卻可能掌握著唯一破局希望的……關鍵變量!

他需要她活著。他需要她穩定。他需要……她成為解開這一切的“鑰匙”。但這把鑰匙,隨時可能被主腦、被軍部、被隱藏的敵人……或者被她自己體內那神秘莫測的玉佩力量……徹底折斷!

云弈放在控制臺上的手,無意識地收緊。他需要更嚴密的監控,更深入的研究,以及……更謹慎的保護。他再次看向那杯空的骨瓷杯,一個念頭悄然成形。

他走到恒溫培養柜前,這一次,他不僅摘下了紅寶石般的枸杞,還小心翼翼地摘下了一小簇散發著清冽香氣的、帶著細密銀白色絨毛的葉片——野生薄荷。薄荷,清心醒腦,其核心的薄荷醇成分對精神感知有微妙的“屏障”和“提純”作用。或許……可以嘗試加入配方,看看能否在滋養修復的同時,略微“過濾”或“穩定”玉佩對蜃龍感應的敏感度?

新的復合茶湯在小型萃取儀中緩緩融合。淡淡的琥珀色中,融入了一絲清涼的翠意。

他將新調制的、加入了薄荷葉萃取的安神茶,再次放入氣密艙。

溫熱的杯子出現在江小豚面前的小桌上,茶湯呈現出一種更加溫潤通透的琥珀綠色,散發著融合了微甜草木香與清冽薄荷氣息的獨特芬芳。

江小豚看著這杯新的茶,又看看玻璃墻外那個重新背過身去、沉浸在數據海洋中的雪白背影。恐懼、疑惑、一絲微弱的感激,還有那來自深空的、烙印在靈魂里的悲傷低語……無數情緒在她心中交織翻騰。

她端起杯子,溫熱的觸感透過杯壁傳來。清冽的薄荷香氣鉆入鼻腔,讓她混亂的思緒似乎清醒了一瞬。她看著琥珀綠色的茶湯,一個念頭無比清晰地浮現:

這杯茶里,除了安神……是不是還多了點別的“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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