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和十八年春,揚州律法學堂的琉璃瓦上落滿新燕銜來的春泥。蘇瑤站在講臺上,看著臺下三百余名學員——有繡娘、有貨郎、有退職的老吏,他們手中捧著的《大楚新律簡注》,封皮上都蓋著「律法燎原」的朱砂印。
「昨日有位老丈問我,」蘇瑤展開一卷竹簡,竹簡上是云州農戶畫的田契示意圖,「他說『女子也能分田?』你們且看這《均田令》第三條——」
話音未落,窗外突然傳來喧天鑼鼓。阿風策馬而至,腰間佩劍纏著各地百姓送的彩繩:「大人!十七州府的律法監(jiān)察分司都掛牌了,青州百姓還雕了您的石像!」
林羽緊隨其后,手中捧著最新的密保:「商盟在中原的據點已肅清,但西域傳來消息,有支自稱『律法反對者』的勢力,正在大雪山下煉制新型傀儡?!顾D了頓,眼神暗了暗,「他們用的術法,與我體內殘留的魔紋同源。」
蘇瑤接過密保,看見密信背面畫著西域獨有的「因果輪盤」,輪盤中心嵌著半塊窺天鏡碎片。阿依夏從格物坊趕來,手中托著新改良的「辨魔儀」:「根據守墓人古籍,大雪山下藏著仙魔之境的另一處入口?!?
「燎原之勢已成,但星火需成燎原?!固K瑤摸向鎖骨處的銀章紋路,那紋路已與皮膚融為一體,「通知各州府,本月十五舉辦『律法祭』,讓百姓親自刻下新法條文。」她轉向林羽,「你隨我去西域,阿依夏留守中原,繼續(xù)改良格物器械。」
林羽點頭,從懷中取出沈墨留下的銀哨,哨音掠過學堂外的律法廣場,正在刻碑的百姓們紛紛抬頭,眼中映著春日暖陽。蘇瑤看見,他們衣領上別著各式各樣的律法徽章——有用銅錢改鑄的,有以木刻代的,在陽光下連成一片銀色的海。
大雪山的雪線比往年低了百丈,山體裂縫中滲出紫黑色的霧氣,正是蝕靈咒的征兆。蘇瑤的商隊偽裝成西域商團,駝鈴里藏著阿依夏特制的「驅邪鈴鐺」,每走一里路,便在雪地上埋下刻有律法條文的石片。
「看,」林羽指著前方冰川,冰川中封印著無數傀儡,「商盟用『玄冰鎖魂術』保存因果鏈碎片,這些傀儡里有西域的巫師,也有大楚的匠人?!?
蘇瑤取出照妖燈,燈光掃過冰川,竟映出因果鏈的真容——那是由無數細線編織的巨網,每根線都連接著一個鮮活的生命。林羽的羅盤指針指向冰川最深處,那里矗立著一座由白骨堆成的祭壇,祭壇中央擺著商盟盟主的傀儡身。
「他在等我們?!固K瑤握緊尚方寶劍,劍身上忽然浮現出沈墨的字跡:「格物致知,方破萬魔?!?
祭壇四周突然亮起六十四盞引魂燈,盟主的傀儡身從白骨堆中站起,他手中握著的不再是玉佩,而是融合了窺天鏡碎片的「因果權杖」。蘇瑤注意到,權杖頂端嵌著的碎片,竟與她體內的血珠產生共鳴。
「蘇大人,別來無恙?」盟主的聲音像是無數人同時開口,「你以為在中原撲滅了星火,就能燎原天下?西域的沙漠里,可到處都是等著吞噬律法的沙蟲。」
林羽突然向前踏出半步,他的影子在雪地上拉得老長,竟與盟主的傀儡身重疊。蘇瑤這才驚覺,林羽的瞳孔中又泛起紫芒,但這次他嘴角揚起笑意:「抱歉,你的因果鏈早已斷了?!?
話音未落,林羽揮劍斬向自己的影子,盟主的傀儡身發(fā)出慘叫,胸前裂開一道縫隙,露出里面跳動的紫色核心——那是用林羽魔紋碎片培育的「因果種子」。
蘇瑤抓住機會,銀章與照妖燈同時爆發(fā)強光,將「因果種子」逼出傀儡身。種子落地的瞬間,大雪山劇烈震動,無數律法石片從雪下升起,組成一道金色屏障。
「你以為這些石片只是路標?」蘇瑤擦去額角血跡,「它們是百姓親手刻的律法條文,每一道都帶著人心的力量?!?
盟主的傀儡身終于崩解,露出里面蜷縮的黑袍人殘魂。他驚恐地看著四周的律法屏障:「不可能……仙魔之力怎會輸給凡人……」
「因為律法的根基,從來不是神力,是人心?!固K瑤將尚方寶劍插入祭壇,「三百年前,你們用仙魔之說奴役百姓;三百年后,百姓用律法之光照亮天地?!?
黑袍人發(fā)出不甘的嘶吼,化作紫霧逃入雪山裂隙。林羽剛要追擊,蘇瑤按住他的肩,指向裂隙深處——那里隱約可見仙魔之境的大門,門上貼著沈墨留下的封條,封條上的朱砂字正是各地百姓的聯名。
「讓他逃吧?!固K瑤取出《因果真義》殘頁,殘頁在風中自動翻開,露出最后一句批注:「燎原者,非火也,心也?!?
返回中原的路上,西域百姓自發(fā)加入商隊,他們帶著葡萄藤、帶著羊皮紙,更帶著對律法的渴望。蘇瑤看見,大雪山的雪開始融化,融水匯集成河,河水中漂浮著律法石片,向遠方流去。
三個月后,京城金鑾殿。皇帝看著各州送來的律法推行奏報,指著地圖上的西域商道:「蘇愛卿,西域諸國竟派來使者學習律法,這……」
「陛下,」蘇瑤展開一幅繡著北斗七星的地圖,每顆星對應著一個律法據點,「律法如星,民心似夜,星夜相映,方能璀璨?!顾虻钔?,律法學堂的學員們正抬著「男女同權」的匾額走過朱雀大街,百姓們的歡呼聲震得銅鈴亂響。
林羽站在廊下,手中銀哨輕輕吹響。蘇瑤聽見,那哨音里混著揚州的槳聲、云州的麥浪、西域的駝鈴,還有千萬人共讀律法的朗朗聲。她摸向心口,那里不再有血珠的灼燒,只有銀章與星芒胎記的溫和共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