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大哥？”

凱撒·莫納烏斯那一聲充滿了敬畏與委屈的低語，艾琉薇爾都有不敢置信，在布倫尼亞歷史上，這些巨龍可都是天災的代名詞。

“大哥”一詞從一頭體型堪比移動堡壘的巨龍嘴里說出來，怎么聽都覺得離譜。

她看著黎溫，那個前一秒還在跟她插科打諢的男人，此刻臉上那抹熟悉的、懶洋洋的笑容，卻在她眼中變得高深莫測起來。

黎溫沒有理會艾琉薇爾那復雜的目光，他只是向前走了兩步，用腳尖輕輕踢了踢胖紅龍那顆低垂的、巨大的腦袋，語氣平淡得像是在自家后院里訓斥一條不聽話的狗。

“凱撒，我記得我們當初可是說好了的。”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那頭胖紅龍的整個身軀都猛地一哆嗦。

“翡翠山脈這塊地，我讓你筑巢的條件只有一個——管好你的手下，別騷擾過往的行旅，尤其是掛著奧瑞利安家徽的。”

黎溫的臉上，緩緩浮現出一抹冰冷的、讓整個洞窟的溫度都仿佛降了幾分的笑容。

“可你這些不長眼的小弟，可是搶到我頭上了。”

他頓了頓，歪著頭，用一種商量的卻又充滿了血腥味的語氣，慢條斯理地說道：

“你說，我是把你燉了湯，還是把你那身漂亮的鱗片扒下來，給我家亞麗莎做套新鎧甲呢？嗯……你的龍心好像也不錯，正好赫伯特那老頭最近在研究動力核心，應該用得上。”

“別啊，大哥！我錯了！我真的錯了！”

凱撒·莫納烏斯那龐大的身軀抖得像篩糠，它那顆巨大的頭顱在地上磕得“砰砰”作響，連愚人金都被撞飛了好幾片。

它幾乎要哭出來了，巨大的黃金瞳里瞬間蓄滿了水汽。

它能清晰地想象到自己被大卸八塊，鱗片被做成鎧甲，龍筋被抽出來做成弓弦，龍心被挖出來當煉金爐……那畫面，光是想想就讓它不寒而栗！

“大哥，您聽我解釋！”它急切地說道，

“這真不關我的事啊！我就是個宅龍，天天睡覺，哪知道他們都窮成這樣了！我發誓，我一根毛都沒讓他們搶！”

“哦？你的意思是，你管教不嚴，御下無方？”黎溫的笑容愈發燦爛。

“是是是！都是我的錯！是我沒用！”凱撒把責任全攬了下來，它現在只想活命，

“大哥，您再給我一次機會！我馬上把那幫兔崽子全都抓回來，任您處置！”

看著眼前這頭毫無尊嚴、瘋狂甩鍋的胖紅龍，艾琉薇爾靜靜地站在一旁，那雙深邃的紫羅蘭色眼眸中，初時的震驚已經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深沉的審視。

她并非沒有見過強者，更不是沒見過巨龍。

但像黎溫這樣，不靠力量的碾壓，不靠魔法的威懾，僅憑幾句話，就讓一頭至少是五階巔峰的巨龍俯首帖耳，卑微到塵埃里……這種事，她聞所未聞。

這不是單純的實力壓制。

那頭龍看他的眼神，不是恐懼，而是……敬畏。

是一種源自血脈最深處、仿佛面對天敵般的、無法抗拒的臣服。

這個男人，身上究竟藏著什么？

他所謂的“黃昏之龍”血脈，真的只是像他輕描淡寫說的那樣，已經消失了嗎？

艾琉薇爾的心中，第一次對黎溫產生了真正意義上的“好奇”。不是對合作伙伴能力的評估，而是對他這個“人”本身，產生了強烈的、想要探究的欲望。

他就像一個被層層迷霧包裹的謎團，每當你以為看清了一點，他卻又展現出更令人意外的一面。

“行了，別嚎了。”黎溫不耐煩地擺了擺手，

“死罪可免，活罪難逃。”

聽到“死罪可免”四個字，凱撒如蒙大赦，巨大的頭顱點得像搗蒜一樣。

“正好，”黎溫的眼中閃過一絲狡黠，他指了指洞外，

“我最近發現了一個好地方，風景優美，礦產豐富，就是缺了點人手去挖礦、探路、順便當當炮灰……”

他上下打量了一下這頭胖得流油的紅龍，又想了想外面那群烏合之眾。

“我看你和你這幫小弟就挺合適的。”

“啊？”凱撒的黃金瞳里，充滿了純粹的迷茫。

“聽不懂？”黎溫的臉沉了下來，

“我那片新牧場，叫‘暗影地域’，里面寶貝多得是，夠你把你這破洞穴鋪滿真金白銀，但活兒有點危險，所以，我決定給你們一個戴罪立功的機會。”

“你，帶著你的所有眷屬，去給我當免費的勞動力，挖出來的礦石、找到的寶物，三七分，我七你三。干得好，以前的事一筆勾銷，以后吃香的喝辣的，干不好……”

黎溫沒有再說下去，只是露出了一個和善的笑容。

但這個笑容在凱撒眼里，比最惡毒的詛咒還要可怕。

“干！我干！大哥！”凱撒想都沒想，立刻答應了下來。

當礦工總比當煉金材料強啊！而且還有三成……不，重點是能為大哥效力！這是何等的榮耀！

“很好，有覺悟。”黎溫滿意地點了點頭，他從懷里掏出一張羊皮紙和一支筆，扔到凱撒面前，“來，簽個合同，按個爪印，省得到時候耍賴。”

畢竟天囂災焰是惡劣的五色龍，為了保險起見，黎溫還附加上了“神之天平”，這是布倫尼亞很廣泛的契約，有著“肅正之秩序”的監管，任何生靈都無法違背。

艾琉薇爾看著那頭胖紅龍，小心翼翼地用自己鋒利的爪尖，在那份堪稱“賣身契”的合同上，笨拙地劃下自己的名字，然后又恭恭敬敬地按上了一個爪印。

整個過程，是那么的流暢，那么的……理所當然。

她看著黎溫，這個男人用一根胡蘿卜加一根大棒，不費一兵一卒，就將一個足以成為東境心腹大患的巨龍勢力，變成了自己開拓新領地的先鋒隊和……免費勞工。

她忽然覺得，自己之前那些關于“合作”與“利益”的算計，在這個男人面前，顯得是那么的幼稚可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