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頭望去，只見一個煉氣七層的清秀少年雙手抱胸而立，笑容燦爛得像山間朝陽。

“在下萬小山，正要去太南谷參加小會！”

少年自來熟地攀談起來，說起修仙趣事時手舞足蹈，眼中滿是熱忱。

韓立聽著那些天真話語，心底泛起漣漪，原來修仙界也有這般純粹之人？

張鐵口中的腥風血雨，難道只是危言聳聽？

然而踏入太南谷的剎那，韓立便被撲面而來的議論聲擊碎幻想。

店鋪里，地攤區，到處都在談論張鐵的傳聞。

“那姓張的，六年前不過煉氣一層的雜役，如今竟到了煉氣十層！”

有人砸著桌子，眼中滿是嫉妒，“定是得了天大的機緣！”

“可不是！當年多少人聯手算計他，下毒、埋伏、圍殺，接連不斷！”

另一人壓低聲音，“誰能想到，他閉關后竟憑空消失，若不是近日現身，我還以為他早就成了亂葬崗的孤魂野鬼！”

更有甚者神神秘秘地說：“聽聞他身懷氣運，靠著千年靈藥才有今天！”

話音未落，便引來一陣嗤笑：“千年靈藥？”

“那等至寶，豈是小小煉氣修士能染指的？”

“分明是有人故意放話，好再尋機下手！”

韓立捧著粗陶茶碗，表面鎮定地抿了口濃茶，眼中卻充滿了震驚與迷茫。

萬小山的笑臉與這些陰毒話語在腦海中不斷交錯，他終于明白，那個少年才是異類。

修仙界從來都是弱肉強食的修羅場，莫說千年靈藥，便是百塊靈石，都能讓修士反目成仇、生死相向。

想到張鐵這些年的經歷，韓立心頭一緊。

那些看似輕描淡寫的過往，背后不知藏著多少生死危機。

可下一刻，他又猛地驚醒，張鐵修為提升過快，對自己何嘗不是威脅？

“那枚銀針符寶......”

韓立喃喃自語，突然想起張鐵將符寶低價轉讓時，眼中一閃而逝的復雜神色。

如今回想，那哪里是尋常交易，分明是張鐵在償還六年交易五株千年靈藥的人情，更是斬斷牽連。

自己竟然直到今天才反應過來，實在可笑！

太南谷深處，甲三號閣樓的禁制泛起青光。

張鐵盤坐在蒲團上，周身環繞的紅色氣旋轟然炸裂，中階靈石在他掌心寸寸碎裂，化作齏粉。

當最后一縷晨光刺破云層時，他猛地睜開雙眼，眼底紅芒一閃而逝。

煉氣十一層，終于成了！

突破帶來的力量感讓張鐵血脈僨張，他隨手一揮，一道尺許長的紅芒便將石桌上的茶盞劈成齏粉。

神識擴散，不需要刻意催動，就能探查六十余丈。

全力催動神識，更是能探查十倍不止。

“升仙大會......”他看著黃楓谷升仙令，金屬質地的令牌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卻似有千斤重。

越國七大派之一的黃楓谷，對散修而言本是登天的階梯，可在張鐵眼里卻是吃人的虎口。

他想起幾年前，自己當面拒絕了豐家的招贅與邀請。

黃楓谷一共就八位結丹修士，豐家老祖就是其中之一。

張鐵若是加入黃楓谷，豐家強大的實力，只需要輕輕動動手指頭，張鐵就死無葬身之地。

什么秘境探險，什么追殺邪修，隨便一個“名正言順”的任務，都能要了張鐵的小命。

即使是豐家子弟，直接出手，光天化日下，殺了張鐵，那也只能是張鐵的錯。

冒犯了結丹老祖，活該被殺。

張鐵冷笑，“對他們來說，弄死個煉氣修士，比踩死只螞蟻還容易。”

修士經絡承受靈力的極限如同枷鎖，限制著每日修煉時長。

其他修士忙著研習煉丹、制符等修仙技藝，他卻將時間全耗在磨煉戰斗技藝。

掌心的火云劍嗡鳴震顫，劍身流轉的赤色符文映得他面容冷峻。

“放眼望去，皆是連低階法器都要當寶貝供著的窮酸散修。”張鐵撫摸著劍身，想起韓立那取之不盡的靈藥，心中泛起一陣酸澀：

“那小子哪是什么凡人修仙？”

“分明是揣著金山銀山在渡劫！”

韓立隨手培育的千年靈藥，足夠百名修士沖擊瓶頸，“普通散修退一步是萬丈深淵，他退一步......”

“不過是從金山上換個地方躺著罷了。”

太南谷的坊市像煮沸的油鍋，人潮裹挾著喧鬧聲撲面而來。

張鐵攥著長租憑證，在青石磚上支起簡陋地攤。

正午的陽光斜斜切過他肩頭，將煉氣十一層修士的威壓都烘得淡了幾分，在這里，再強的修為也抵不過靈石的叮當響。

“初級中階連珠雷符，十塊靈石一張！”他將一塊木板豎在攤位旁。

幾個煉氣四五層的散修眼睛放光圍過來，有人摸出靈石的手還在發抖。

張鐵心底暗笑，這些在生死邊緣打轉的小修士，為了突破瓶頸，怕是連過冬的棉衣都能典當成靈石。

可惜攤上玉盒里的符箓見了底。

他望著隔壁攤位堆積如山的劣質符紙，突然想起天星宗坊市的李家。

那時為了換得安心修煉，竟把大半存貨賤賣了。

“貨賣當時值......”張鐵也只能如此安慰自己。

收攤后，張鐵混跡在討價還價的人群里。

他專挑那些眼神閃躲的年輕修士下手，壓低聲音詢問是否有制符、煉器材料。

可轉了三圈，只換來搖頭與警惕的目光。

太南小會終究是給年輕一輩修士過家家的場子，真正的寶貝，早被各大勢力的眼線篩得干干凈凈。

就在這時，一道熟悉的身影掠過街角。

韓立裹在灰布斗篷里，正與青紋團伙的幾人低聲交談。

兩人目光相撞的瞬間，張鐵看到少年眼底閃過一絲驚訝，隨即裝作路人般挪開視線。

他望著韓立遠去的背影，突然想起墨府靈堂里，那少年被三夫人迷得神魂顛倒的模樣。

不過數月，竟也學會了在這修仙界藏鋒守拙。

所謂升仙大會，明面上看是越國七大派用來緩解門派與散修之間矛盾，并將強大散修收入門下。

可實際上，不過是七大派設下的篩子。

那些擂臺上大放異彩的“散修”，哪個不是世家精心培養的暗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