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春的孤島被細(xì)雨織成朦朧的紗幕，阿念坐在育嬰室的搖椅上，看著落地窗外的金盞花在雨中輕輕顫動。懷里的小女兒墨語正咕嘟咕嘟地喝著奶，柔軟的卷發(fā)上還沾著奶漬，像撒了把碎金。郁辭墨站在一旁，手里舉著手機(jī)，認(rèn)真地錄制著女兒喝奶的視頻，襯衫袖口上還沾著今早幫兒子修補(bǔ)帆船模型時的木屑。

“喝完這頓奶，我們就開始‘語言課’啦?！卑⒛钶p聲說，指尖輕輕刮過墨語的鼻尖。小家伙立刻放下奶瓶，張開沒牙的嘴笑起來，口水順著下巴往下流，逗得郁辭墨輕聲笑出了褶子。他立刻放下手機(jī)，用溫?zé)岬拿硖媾畠翰磷欤瑒幼鞅犬?dāng)年給小念換尿布時熟練了十倍。

“還記得小念第一次叫‘媽媽’嗎？”阿念看著丈夫耳后新添的白發(fā)，忽然想起七年前那個陽光燦爛的午后，小念扶著嬰兒車站穩(wěn)，奶聲奶氣地喊出第一聲“媽媽”時，郁辭墨紅了眼眶的模樣。

“當(dāng)然記得。”郁辭墨將女兒抱起來，讓她靠在自己胸前，“當(dāng)時墨墨還在爬，聽見姐姐喊媽媽，急得直拍地板?，F(xiàn)在想想，好像還是昨天的事。”

育嬰室的墻壁上，貼著小念和墨墨小時候的照片：一歲的小念咬著海星玩偶，三歲的墨墨追著海鷗跑。而現(xiàn)在，他們都已是高中生，正在準(zhǔn)備各自的夢想——小念的設(shè)計稿即將寄往巴黎，墨墨的航海日志已經(jīng)寫滿了三個本子。

“該上課了?！卑⒛顝某閷侠锬贸鲆惶棕悮たㄆ?，上面畫著海鷗、海星、燈塔等孤島元素，“今天我們先學(xué)‘海鷗’這個詞，好不好？”

墨語瞪著圓溜溜的眼睛，伸手抓住卡片上的海鷗圖案，口水滴在卡片上，形成一個透明的圓斑。郁辭墨立刻用紙巾吸干水漬，卻在看到女兒認(rèn)真的模樣時，忍不住在她額頭落下一個吻：“我們墨語真是個好學(xué)生?！?

阿念調(diào)整了下?lián)u椅的角度，讓陽光透過雨簾灑在卡片上：“海鷗——”她故意放慢語速，夸張地張大嘴巴，“海——鷗——”

墨語歪著頭看她，小眉頭皺得緊緊的，忽然伸出肉乎乎的小手，抓住阿念的嘴唇。郁辭墨見狀輕笑出聲，卻在接觸到妻子的目光時，立刻收起笑意，嚴(yán)肅地配合：“海——鷗——”他指著窗外，一只海鷗正掠過草坪，“看，墨語，那是海鷗，會‘啾啾’叫的海鷗?！?

小家伙忽然興奮地?fù)]舞著手臂，發(fā)出“啊——啊——”的聲音。阿念趁機(jī)拿起海鷗玩偶，讓它“飛”到墨語面前：“對啦，這就是海鷗，墨語的好朋友?！?

整整一個小時，育嬰室里不斷重復(fù)著“海鷗”“海星”“燈塔”的發(fā)音。墨語漸漸有些煩躁，開始啃咬卡片邊緣。郁辭墨立刻從口袋里掏出一個小鈴鐺，輕輕搖晃：“墨語看，這是貝殼風(fēng)鈴的聲音，像不像海浪在說話？”

清脆的鈴聲中，墨語忽然發(fā)出“浪——”的模糊音節(jié)。阿念和郁辭墨對視一眼，眼中滿是驚喜。七年前，小念學(xué)會的第一個詞是“?！?；五年前，墨墨喊出的第一個詞是“浪”；而現(xiàn)在，他們的小女兒，正在用自己的方式，和這個世界打招呼。

“浪——浪——”墨語奶聲奶氣地重復(fù)著，小身子在郁辭墨懷里扭來扭去。阿念伸手握住女兒的小手，放在自己心口：“對，是浪，是媽媽最愛的浪，也是墨語的浪。”

午餐時間，小念和墨墨放學(xué)回來，立刻沖進(jìn)育嬰室。小念抱著墨語親個不停，發(fā)間的海鷗發(fā)卡蹭到女兒的小臉：“我們墨語今天學(xué)會新單詞了嗎？”

“浪——”墨語看著姐姐，努力地張大嘴巴。墨墨立刻拍手叫好：“和我當(dāng)年一樣聰明！姐，你還記得你第一次喊‘哥哥’時，口水都滴在我頭上了。”

“明明是你自己笨，學(xué)說話比我晚三個月！”小念瞪了弟弟一眼，卻在看到墨語手里的貝殼卡片時，忽然想起什么，“對了，爸爸，我給墨語做了語言啟蒙繪本！”

她從書包里掏出一本手工繪本，封面是用貝殼鑲嵌的“墨語的第一本書”。內(nèi)頁里，每一頁都貼著小念和墨墨小時候的照片，配著稚嫩的文字：“這是媽媽，會說‘愛你’”“這是爸爸，會說‘別怕’”。

“太棒了！”阿念翻著繪本，看著女兒用彩鉛畫的插圖，忽然想起小念六歲時，總愛跟著她去幼兒園教孩子們畫畫，“明天我們就用這本繪本上課，好不好？”

午后的陽光穿透云層，阿念坐在露臺的搖椅上，看著墨語在爬行墊上玩耍。郁辭墨坐在一旁處理工作，卻每隔幾分鐘就會抬頭看看女兒，眼神里滿是溫柔。小念和墨墨在草坪上放飛無人機(jī)，鏡頭對準(zhǔn)育嬰室，實(shí)時畫面出現(xiàn)在客廳的電視上——這是郁辭墨特意讓人安裝的“寶寶監(jiān)控”，美其名曰“不錯過女兒的每一個成長瞬間”。

“看！墨語在爬了！”小念的聲音從對講機(jī)里傳來。阿念轉(zhuǎn)頭，看見女兒正努力地向前挪動，ubby熊被甩在身后。郁辭墨立刻放下平板電腦，跪在爬行墊前，張開雙臂：“墨語，到爸爸這里來，爸爸這里有海鷗哦！”

墨語抬頭看著他，忽然發(fā)出“爸——”的音節(jié)。郁辭墨的身體瞬間僵硬，眼睛亮得像發(fā)現(xiàn)新海域的航海家。阿念看著他瞬間紅了的眼眶，忽然想起他曾說過：“每個孩子的第一聲‘爸爸’，都是上帝賜予父親的勛章?！?

“爸——爸——”墨語重復(fù)著，小手撐在爬行墊上，搖搖晃晃地向前爬了一步。郁辭墨立刻向前挪動，卻在女兒撲進(jìn)懷里時，小心地控制著力度，仿佛抱著全世界最珍貴的寶物。

“阿念，你聽見了嗎？”他的聲音里帶著哽咽，“她喊我爸爸了?！?

“我聽見了。”阿念笑著點(diǎn)頭，指尖輕輕撫摸女兒的頭發(fā)，“我們的小墨語，真的長大了?！?

傍晚時分，時景淵帶著蘇棠來家里吃飯，還特意買了會說話的智能玩具熊。墨語抱著玩具熊，聽著它用軟糯的聲音說“你好”，忽然模仿著喊出“好——”。

“太棒了！”時景淵笑著舉起手機(jī)錄像，“等墨語長大了，舅舅帶她去坐真正的游輪，好不好？”

墨墨忽然指著窗外：“看！江叔叔的游艇！”眾人望去，只見江嶼的“念島號”正駛進(jìn)碼頭，甲板上還站著抱著吉他的明清野。五分鐘后，兩人帶著新鮮的熱帶水果沖進(jìn)廚房，明清野立刻抱起墨語，用吉他彈出簡單的旋律：“墨語寶寶，跟著叔叔唱‘啦——啦——’”

墨語盯著吉他弦，忽然伸手撥弄，發(fā)出“叮”的一聲。明清野立刻夸張地鼓掌：“天才音樂家！以后叔叔的電影配樂就靠你了！”

晚餐后，阿念看著墨語在眾人的圍繞中格格笑個不停，忽然感到一陣幸福的眩暈。她想起自己的童年，那個在孤島上孤獨(dú)學(xué)說話的小女孩，怎么也想不到，有一天會擁有這樣熱鬧的家，會有這么多人，用愛為她的女兒編織語言的搖籃。

深夜，墨語終于在阿念的哼唱中入睡。郁辭墨輕輕替女兒蓋好被子，看著她睫毛在眼下投下的陰影，忽然輕聲說：“你知道嗎？我今天在書房翻舊日記，看到我十八歲那年寫的愿望——‘希望阿念能學(xué)會喊我哥哥，希望未來的孩子能在充滿愛的環(huán)境里長大’?，F(xiàn)在，兩個愿望都實(shí)現(xiàn)了。”

阿念抬頭看他，月光落在他鬢角的白發(fā)上，卻讓他眼中的溫柔更加璀璨。她輕輕握住他的手，放在女兒的小手上：“這就是我們給孩子最好的禮物，不是嗎？愛，還有用愛編織的語言?！?

窗外的潮水聲漸漸清晰，是夜潮來了。阿念抱著丈夫的腰，聽著他沉穩(wěn)的心跳，忽然明白：所謂“寶寶語”，從來不是簡單的詞匯積累，而是用愛澆灌的種子，在溫暖的土壤里，終將長成會說話的森林。

而他們的小墨語，終將帶著這些充滿愛的詞匯，走向更廣闊的世界，就像海鷗飛向大海，海星擁抱沙灘，每一個音節(jié)里，都藏著孤島上的陽光、海浪，和永不褪色的，家人的愛。

潮水漫過沙灘時，阿念聽見遠(yuǎn)處的燈塔發(fā)出沉穩(wěn)的光束聲。她知道，在這個被愛浸潤的夜晚，又有一顆關(guān)于語言的種子，埋進(jìn)了小墨語的心里，等待著明天的陽光，破土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