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幕在控制中心的玻璃幕墻上織成水網，林玄的指節抵著全息操作臺，盯著能源監控圖上那十七處暗紅斑塊，后槽牙咬得發緊。

方才吳焱的威脅還在耳邊嗡嗡作響，更讓他心焦的是姜璃剛破解的病毒代碼——綠色數據流里突然跳出一行血紅色加密信息，像根淬毒的針，扎進視網膜。

“暗影計劃：量子迷宮×電磁脈沖（EMP），72小時。”姜璃的聲音裹著電子音的刺啦聲，她的靈樞芯片接口泛著幽藍微光，那是深度接入網絡的標志。

林玄注意到她頸側暴起的青筋，這姑娘總愛把創傷藏在清冷底下，可每次強行超頻使用芯片，當年數據泄露留下的神經損傷就會像螞蟻啃骨頭似的折磨她。

“這行代碼嵌在病毒自毀程序里。”姜璃摘下銀色數據手套，指腹蹭過操作臺上的青銅殘片——那是林玄從斷電現場撿到的，“吳焱故意留的。”

控制中心的門被撞開時，兩人同時抬頭。

周凌風裹著一身雨水沖進來，安保制服的肩章還滴著水，腰間的電磁槍在燈光下泛冷光：“林工，廢棄工廠外圍發現爆炸物殘留。”他掃過姜璃時眼神頓了頓，“局里要你們配合排查。”

林玄抓起外套，經過周凌風身邊時聞到股硝煙混著鐵銹的味道——這是老安保的特征，每次出任務回來，槍油味能滲進骨頭里。

“周隊懷疑我？”他故意把工程師徽章露在袖口外，云紋裂痕在燈光下若隱若現。

“懷疑誰都不如信證據。”周凌風甩給他一副防輻射手套，“半小時前清潔工在廢料堆里發現半塊聚能電池，表面有量子蝕刻痕跡。”

廢棄工廠的鐵皮屋頂還在滴水。

林玄蹲在潮濕的水泥地上，用放大鏡貼著那截拇指長的金屬殘片。

雨水順著安全帽檐滴在鏡片上，他抹了把臉，鼻尖突然竄進股焦糊的甜腥——是鑭系元素高溫灼燒的味道。

“這不是普通炸彈。”他把殘片遞給周凌風，“外殼用的是納米晶鈦合金，耐溫值2000℃以上，但邊緣有量子隧穿留下的蜂窩狀孔洞。”他指了指殘片內側的暗紋，“里面應該嵌過微型量子處理器，爆炸時產生的電磁脈沖能精準干擾半徑三公里內的電子設備。”

周凌風的喉結動了動：“電磁脈沖（EMP）武器？”

“試驗品。”林玄站起身，雨靴在水洼里碾出聲響，“吳焱在測試。”他望向工廠深處那排銹跡斑斑的通風管，突然想起前晚通訊里閃過的火星荒漠影像，“而且...他的目標不是殺人。”

“是癱瘓。”姜璃的聲音從兩人身后傳來。

她抱著臺便攜式量子終端，發梢還滴著水，“我追蹤到吳焱這三天頻繁訪問地下B12區。”她調出全息地圖，紅色標記在懸浮城地下管網最深處閃爍，“那是二十年前量子計算實驗室的舊址，后來因為輻射泄漏封了。”

周凌風的臉色當場沉下來：“B12區的輻射值現在還有0.3微西弗每小時（0.3μSv/h），你們知道擅自進入是什么后果？”

“后果是等吳焱把電磁脈沖（EMP）和量子迷宮技術結合，整座城的能源、通訊、交通系統會在三分鐘內徹底癱瘓。”姜璃的指尖重重按在地圖上，“到時候懸浮城會變成座死城，社會秩序...會比二十年前的大斷電更糟。”

林玄看著周凌風緊繃的下頜線，知道這位安保隊長在權衡。

他摸出青銅殘片，殘片上的云紋在雨幕里泛著溫潤的光：“我父親修復故宮時說過，有些裂痕看著小，不及時補，能塌半座殿。”

周凌風別開臉：“今晚十點前必須回來。”

但林玄沒等到十點。

凌晨兩點，他蹲在B12區入口的通風管后，聽著自己的心跳聲蓋過了耳畔的耳鳴。

周凌風下午明確拒絕了探洞申請，可能源監控圖上的暗紅斑塊每分每秒都在擴大——他不能等。

入口的電子鎖是老式機械密碼盤，林玄用青銅殘片的尖端挑開護蓋，根據記憶里《營造法式》的榫卯結構推算出密碼：7 - 2 - 5 - 9。

鎖芯“咔嗒”一聲彈開時，他后頸的汗毛突然炸起。

“林工好興致啊。”

沙啞的男聲從身后傳來。

林玄猛地轉身，看見三個穿黑夾克的男人從陰影里走出來，最前面那個左眼角有道刀疤，手里的電磁棍滋滋冒著藍弧。

“吳焱讓我們等你。”刀疤男笑了，“他說材料學家總愛自己找答案，果然沒錯。”

林玄的后背貼上冰涼的墻面。

他摸到腰間的工程錘，金屬柄在掌心沁出冷汗——這玩意兒對付電磁棍根本不夠看。

就在刀疤男舉起武器的瞬間，頭頂的監控攝像頭突然爆出刺目的火花。

“往右跑！”姜璃的聲音在通訊器里炸響，“他們的熱成像儀被我黑了，三秒后盲區！”

林玄撒腿就往洞里鉆。

身后傳來重物倒地的悶響，是刀疤男的手下被自己人誤打。

他摸著墻根往前沖，空氣里的輻射味越來越濃，直到撞進一間滿是銹跡的實驗室。

墻上的電子屏突然亮起。

林玄抹了把臉上的汗，看見屏幕里跳著份未完成的研究日志，日期停在三天前：

“...量子迷宮能制造無限遞歸的數據流，若與電磁脈沖（EMP）同步釋放，可在目標系統內形成‘數據黑洞’，所有重啟指令都會被吞噬...懸浮城的能源防火墻？笑話，他們連裂痕都看不見...”

“林工。”姜璃的聲音帶著急促的喘息，“我黑進了實驗室的通風系統，出口在你左手邊第三塊地磚下。”

林玄剛蹲下，就聽見身后傳來金屬摩擦的聲響。

他抬頭，看見墻上的老式掛鐘突然倒轉——那是吳焱的標志，每次出現都意味著麻煩升級。

“要走了？”

陰惻惻的男聲從四面八方的揚聲器里涌出來。

林玄的通訊器突然發燙，他看見姜璃的臉在屏幕里一白：“快走！他黑了實驗室的主系統——”

“別急著跑啊。”吳焱的笑聲混著電流雜音，“你們不是想知道息壤的秘密嗎？”

林玄抓起日志里夾著的U盤，轉身沖向姜璃說的出口。

地磚下的密道剛露出半米高的縫隙，他就聽見身后傳來玻璃碎裂的脆響——是通風管口被撬開的聲音。

“下次見面...”吳焱的聲音突然近在咫尺，“我會讓你們親眼看看，懸浮城的裂痕，是怎么變成深淵的。”

林玄剛鉆進密道，頭頂的天花板就轟然坍塌。

碎石砸在后背的瞬間，他摸到了兜里的U盤，上面刻著一行小字：暗影計劃啟動倒計時71:58:23。

密道深處傳來姜璃的呼喚。

林玄抹了把臉上的血，往前爬去。

而在坍塌的實驗室廢墟里，一道紫光閃過——是半枚靈樞芯片殘片，正緩緩滲入地面的裂縫。

林玄的膝蓋擦過密道里的碎石，掌心攥著的青銅殘片硌得生疼。

通訊器里姜璃的呼吸聲突然變重：“停！

頭頂通風口有熱感掃描——“話音未落，密道頂端的熒光燈驟然大亮，吳焱的全息投影裹著紫霧在兩人前方浮現，左眼角的刀疤像條蠕動的蜈蚣。

“跑這么急？“吳焱的笑聲混著電流雜音，“你們以為撿塊破U盤就能當救世主？“他抬手輕點，實驗室的警報聲驟然炸響，密道墻壁開始劇烈震動，“告訴你們個好消息——暗影計劃提前了。“

林玄的后頸瞬間沁出冷汗。

前方出口的合金閘門“轟“地落下，表面浮起量子蝕刻的暗紋，和之前爆炸物上的痕跡如出一轍。

更致命的是，密道兩側的墻縫里彈出密密麻麻的金屬尖刺，尖端泛著幽藍熒光，方才擦過他衣袖的那根刺尖，已將布料腐蝕出焦黑的洞。

“神經毒素，三秒溶肌。“吳焱的投影歪頭笑，“你們猜，是先被刺死，還是先被自毀的實驗室活埋？“

姜璃的靈樞芯片接口突然爆出火星，她咬著唇扯下數據手套：“他黑了防御系統！

閘門是記憶合金，需要1200℃才能熔斷——“

林玄的目光掃過掌心的青銅殘片。

那是父親修復故宮時教他辨認的“云紋范“，含錫量17%的青銅能扛住1100℃高溫。

他突然扯開外套裹住手，將殘片按在閘門接縫處：“引導自毀熱能集中到這里！“

“明白！“姜璃的指尖在便攜式終端上翻飛，閘門表面的溫度肉眼可見攀升。

青銅殘片逐漸泛紅，記憶合金的分子鏈在高溫下發出細微的“噼啪“聲。

林玄抄起工程錘砸向接縫，金屬撕裂的尖嘯中，閘門裂開半米寬的缺口。

“走！“他拽住姜璃的手腕往缺口鉆，身后傳來金屬刺扎進地面的悶響。

兩人跌進一條更寬敞的管道時，實驗室的電子屏正瘋狂閃爍：“自毀倒計時：00:01:00“。

“一氧化碳正在注入通風系統。“姜璃的聲音發顫，靈樞芯片接口冒著青煙，“這管道...通向地下水庫？“

林玄抹了把臉上的血，突然頓住。

管道壁上的凹痕呈工整的燕尾狀——和父親修復故宮時用的榫卯結構分毫不差。

他抬頭看向逐漸逼近的紫黑色毒氣，攥緊U盤的手青筋暴起，聽見姜璃急促的提醒：“林玄！

后面的刺陣又啟動了——“

而在他們頭頂，實驗室的廢墟下，那枚靈樞芯片殘片正隨著震動沉入更深的裂縫，紫芒滲進墻縫的瞬間，某處塵封的古老機關悄然發出輕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