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又在想那些事了?”蕭語柔將最后一味藥材放入包中,轉身看向顧峰。她的眼神里帶著幾分了然,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心疼。
顧峰垂下眼簾,聲音低沉:“屬下只是在想,若是能手刃仇人......”
“不許胡思亂想。”蕭語柔打斷他的話,“你現在最重要的任務是做好護衛的本分,其他的事情,交給我來處理。”
“可是小姐......”顧峰抬頭,眼中閃爍著復雜的情緒,“顧太史他們......”
“他們暫時不會對你下手。”蕭語柔嘴角勾起一抹冷笑,“那個人這些年最大的心愿就是傳宗接代,可惜膝下只有兩個女兒。在找到新的繼承人之前,你是他唯一的兒子,他不會輕易動你。”
顧峰握緊拳頭,指節發白。他轉身大步離去,背影透著幾分倔強和不甘。
“這孩子啊。”蕭語柔輕嘆一聲,將藥包收好。她知道顧峰心中的苦蕭,但現在還不是報仇的時候。
春日的陽光溫暖而不刺眼,蕭語柔踏著細碎的陽光向永寧伯府走去。街道兩旁的楊柳隨風輕擺,行人來往匆匆,一派祥和的景象。
然而這平靜很快就被打破了。一個渾身是血的丫鬟踉踉蹌蹌地跑來,一見到蕭語柔就撲倒在地:“五小姐,求您救救我家小姐......”
她的話還未說完,連國公府的婆子已經追了上來。兩個粗使婆子一左一右制住了那丫鬟,臉上堆著諂媚的笑。
“縣主見諒。”為首的婆子賠笑道,“這賤婢想勾引主子被發現了,挨了板子就瘋癲了。”
蕭語柔冷眼看著這一幕。葉瑩的處境恐怕已經到了危急關頭,但此時貿然插手只會引火燒身。她必須等待合適的時機。
“婆子。”蕭語柔淡淡開口,“管教下人是你們的本分,若再出這種事,就不是簡單的失職二字能解釋的了。”
婆子們連連應是,拖著那丫鬟匆匆離去。
進入福壽堂,整個院落籠罩在一片悲傷的氣氛中。老夫人躺在床上,面色蒼白,呼吸越發微弱。蕭語柔握住她的手,感受著那微弱的脈搏,眼眶不自覺地紅了。
“傻孩子。”老夫人艱難地開口,聲音虛弱卻溫柔,“人生聚散都是定數,強求不得。能在最后時日有你陪伴,外祖母已經很滿足了。”
蕭語柔低下頭,淚水在眼眶中打轉。她已經失去過太多,如今連最后的親人也要離她而去。房間里安靜得可怕,只有老夫人微弱的呼吸聲在回蕩。
葉辰來探望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幕。他站在門口,看著妹妹消瘦的背影,心中泛起陣陣心疼。
“二哥。”蕭語柔擦去眼淚,強撐起一抹笑容。
“去潤州吧。”葉辰開門見山地說,“暫時避一避。”
“二哥也看出形勢不對了?”蕭語柔苦笑。龍都的局勢正在悄然變化,暗流涌動。
“我擔心你。”葉辰神色凝重,“現在的局勢......”
“無需擔心。”蕭語柔搖頭打斷他的話,“二哥只管專注朝堂之事,其他的......”她頓了頓,“交給我便是。”
夜幕降臨,蕭語柔站在窗前,看著院子里搖曳的花影。月光如水,灑在她清秀的面容上,映出一片清冷。她知道,暴風雨即將來臨,而她必須做好準備。
顧峰站在院子的角落,默默注視著小姐的背影。月光下,那道身影顯得格外孤單。他在心中暗暗發誓,無論發生什么,他都會永遠守護在小姐身邊。
老夫人的病情來得突然,去得也突然。
金姨娘踉踉蹌蹌地沖進幽谷,裙角沾滿泥濘,發髻也有些散亂。她看到蕭語柔正在收拾東西,急促的呼吸聲中帶著幾分哽咽。
“小姐...”金姨娘的聲音顫抖著,一時竟說不出完整的話來。
蕭語柔放下手中的物件,轉身看向金姨娘。
“老夫人她...她忽然胃口大好,命人備下滿桌佳肴。”金姨娘深吸一口氣,“不僅如此,還親自起身,把嫁妝和私藏都分了。”
蕭語柔手中的動作猛地一頓。她太熟悉這種征兆了,在她前世,外祖母臨終前也是這般。那時的場景歷歷在目,仿佛就發生在昨日。
回光返照,這便是回光返照啊。
“姨娘先別慌。”蕭語柔強壓下心中的慌亂,輕聲安慰道,“我們去看看外祖母。”
金姨娘眼眶通紅,她已不復當年的風華絕代。一身素衣,發間無珠,整個人憔悴得仿佛一陣風就能吹倒。歲月和變故在她身上留下了太多痕跡。
福壽堂內,檀香裊裊,老夫人正笑瞇瞇地坐在雕花楠木桌前,身邊的丫鬟正在布置餐具。
“柔兒來了。”老夫人招手,眼角的皺紋堆出慈愛的笑意,“快來嘗嘗這魚湯,是你最愛喝的。”
蕭語柔強忍淚水,努力扯出一抹笑容:“外祖母,我來陪您用膳。”
飯菜很快就擺滿了一桌,香氣四溢。小舅舅一家也聞訊趕來,腳步匆忙中帶著掩飾不住的慌亂。
“母親...”小舅舅的聲音有些啞。
“祖母...”葉辰和珍珍的呼喚中帶著哽咽。
院子里的下人們已經開始低聲抽泣,有些年長的婆子更是掩面而泣。她們都明白這意味著什么。
老夫人卻很平靜,仿佛只是在舉辦一場普通的家宴。她拉著蕭語柔和葉辰的手,目光溫柔:“我心中最大的遺憾,就是看不到你們成親了。你們都是天使般的存在,以后的日子一定會越過越好。”
“祖母,枕兒不孝...”葉辰紅了眼眶,聲音哽咽。
“你很乖。”老夫人慈愛地看著這個從小養大的孫兒,“從小到大都很乖。”
夜色漸深,燭火搖曳。老夫人顯出幾分疲態:“我想休息了。”
她又拍了拍蕭語柔的手,目光中滿是不舍:“柔兒,你最懂事,也最苦。外婆已無力陪你繼續前行,但你有定王殿下,而且我相信,即便只剩下你孤身一人,也能走得很好。”
“外祖母...”蕭語柔再也忍不住淚水,晶瑩的淚珠順著臉頰滑落。
“外祖母也舍不得你。”老夫人含淚說道,聲音輕柔得仿佛一片羽毛。
珍珍撲到床邊,哭喊著:“我舍不得祖母走!不要!”
老夫人笑了笑,讓人扶她躺下:“我睡一覺。”似乎明日依舊能睜開雙眼,仿佛這只是普通的一夜。
灰色床幔緩緩放下,房內只剩一盞孤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