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蕭語柔向微瀾道謝,聲音清淺如溪水。晨光透過樹梢,在她白皙的面容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她的目光若有似無地掠過微瀾那瘸著的左腿,心中冷意漸起。
谷霜和韓芷凝隨后趕到,兩人的裙裾被山間的露水打濕了一角。微瀾向幾人躬身行禮,動作間隱隱透著幾分不自然。晏馨兒也氣喘吁吁地跟了上來,額角滲出細密的汗珠。
“長公主已備好茶水,請幾位隨我來。”微瀾一瘸一拐地在前引路,每走一步都顯得格外吃力。
山路蜿蜒向上,青石臺階被歲月打磨得光滑。幾人沿著福安寺后山的石階緩步而上,四周樹影婆娑,遠處傳來陣陣蟬鳴。空氣中彌漫著淡淡的檀香,與清晨的露水氣息交織在一起。
蕭語柔看著前方微瀾蹣跚的背影,眸中寒意漸深。這個幫兇,這個當年親手毀了她一家的幫兇,今日也該有個了斷了。
茶室掩映在一片翠竹之中,檐角掛著幾串風鈴,隨風發出清脆的響聲。推門而入,只見長公主素衣淡妝,正跪坐在案前專注地沏茶。聽到腳步聲,她抬眸看向幾人,目光卻在蕭語柔發髻上那支翡翠綰云簪上停留了片刻。
“向公主殿下行禮。”四人齊聲行禮,裙裾沙沙作響。
長公主與微瀾交換了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微瀾輕輕搖頭,面露難色。蕭語柔將這一切盡收眼底,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多年來的等待,終于要有結果了。
“都坐吧。”長公主溫和地說道,“這是今年新采的明前龍井,你們嘗嘗。”
她一邊給眾人斟茶,一邊狀似隨意地問道:“語柔,你發上這支金簪甚是眼熟,可是令堂遺物?”
茶香裊裊升起,蕭語柔端起茶盞,輕輕吹散浮在表面的茶葉。“原來殿下認得。”她緩緩取下金簪,“方才我還問微瀾,他卻說從未見過。”
“哦?”長公主端起茶盞,神色依舊平靜。
“是啊,”蕭語柔繼續道,語氣依舊平淡,“有人告訴我,當年父母離京赴潤州時,微瀾還特意送了酒來餞別呢。那時候,這支簪子可不就在母親的發間么?”
長公主手一抖,茶水濺出幾滴,在案幾上暈開深色的水漬。微瀾的臉色也瞬間變得蒼白,額頭滲出冷汗。
蕭語柔在心中冷笑,這一箭,正中靶心。她能清楚地看到長公主眼中閃過的慌亂,雖然轉瞬即逝。
谷霜察覺到氣氛的異常,不安地看了看蕭語柔,又看了看長公主。韓芷凝則低著頭,專注地盯著自己的茶盞,仿佛那里有什么稀世珍寶。
“既然提到此事,”長公主很快恢復鎮定,放下茶盞,整理了一下衣袖,“本宮覺得,你不如就在寺中住下。待嫁之女,總該有人教導規矩。”
“多謝殿下好意,但臣女尚有舅母和外祖母照拂。”蕭語柔直接回絕,語氣依舊恭敬,眼神卻愈發冰冷。
“那就請她們一同來住。”長公主不依不饒,聲音里已經帶了幾分強硬,“本宮膝下無子,陌兒的婚事,總該盡些心力。”
蕭語柔握緊了手中的金簪,指節微微發白。這是赤裸裸的威脅,長公主這是要軟禁她全家。看來,她們是真的害怕了。
就在這時,微瀾突然劇烈咳嗽起來,一口鮮血噴在長公主的案幾上。他臉色慘白,四肢癱軟,不住地吐血。鮮紅的血跡染紅了素白的茶具,觸目驚心。
“快傳太醫!”長公主驚呼,慌亂中打翻了茶盞。滾燙的茶水濺在微瀾身上,他卻似乎毫無知覺。
“這里是寺中,要不要請醫僧?”下人為難地問,手足無措地站在原地。
長公主慌亂中看向蕭語柔:“你懂醫術,快救他!”
“殿下,”蕭語柔淡淡道,語氣中帶著幾分諷刺,“小女子是您將來的侄媳婦,給一個男奴診治,恐怕不太合適吧?”
微瀾艱難地抓住長公主的衣袖,聲音虛弱:“不必了...是我...甘愿以死...贖罪...”
蕭語柔看著他痛苦的樣子,心中沒有絲毫波動。這就是報應,父母之仇,今日便是開始。她能感覺到韓芷凝投來的驚恐目光,但她只是淡然一笑。
醫僧很快趕到,診斷后說微瀾是舊疾發作,雖不致命,但此后只能臥床終身。長公主的臉色越發難看,她看向蕭語柔的眼神中已經帶了幾分忌憚。
“殿下不必擔心,”蕭語柔站起身,輕輕拍了拍裙擺,“微瀾既然無礙,臣女就先告退了。”
“等等,”長公主叫住她,“你那支簪子...”
“簪子?”蕭語柔轉身,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殿下放心,它會一直在的。”
韓芷凝看向蕭語柔的眼神中帶著驚懼。蕭語柔回以淡然一笑:“韓小姐怎么了?”
“沒...沒什么。”韓芷凝慌忙低下頭。
蕭語柔輕撫手中的金簪,這才剛剛開始。她能感覺到長公主的目光一直追隨著她離開的背影,那目光中除了忌憚,還有深深的不安。
走出茶室,蕭語柔深吸一口氣。山間的空氣依舊清新,蟬鳴依舊不絕,但她知道,從今天開始,一切都將不同。她看著手中的金簪,那上面的花紋在陽光下熠熠生輝,仿佛在訴說著一個塵封已久的故事。
谷霜追上來,欲言又止。蕭語柔對她笑了笑:“不必擔心,我沒事。”
但她知道,這場博弈才剛剛開始。長公主想要軟禁她,就證明她找對了方向。那個真相,那個關于父母死因的真相,就藏在這支金簪之中。
“你這是何必呢?”蕭語柔望著谷霜的背影,唇角勾起一抹冷笑。窗外的陽光透過紗簾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襯得室內氣氛愈發凝重。
谷霜腳步一頓,纖細的身影在光影中微微顫動。她攥緊了衣袖,卻始終沒有回頭。長廊上傳來細碎的腳步聲,夾雜著遠處庭院里隱約的鳥鳴。
“這規矩便是規矩,晚輩受些委屈也是應該的。”谷霜低聲說道。
韓芷凝緊跟著谷霜出了內室,目光在蕭語柔身上停留。她抿了抿唇,似乎想說什么,最終還是選擇沉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