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腳客棧內，蕭語柔望著窗外的夕陽。暮色將天際染成一片血紅，云層的縫隙中透出金色的光芒。

蕭瑾推門進來，向她點頭示意。她的衣袖上沾著幾點水漬，卻并非雨水。

“夕陽真美。”蕭語柔輕聲說，眼神平靜如水。

當晚，凌明的尸體被發現，連同認罪書一起。小沙彌作證他臨死前的反常，加上現場的種種痕跡，官府很快下了自盡的結論。

流言像野火般蔓延，有人說凌明是為天下不吉而死，矛頭直指新認回的皇子穆秋煜。茶樓酒肆中，議論紛紛。

“放肆！”

穆秋煜聽完小廝的稟報，一掌拍碎了面前的茶盞。滾燙的茶水濺在小廝身上，他卻不敢動彈。

小廝跪在地上，心中卻有自己的計較——皇上雖然認了這個皇子，但禮部至今未送吉服，內務府也未有封賞，連皇子府邸都沒有著落。這位新皇子的地位，恐怕并不如表面上看起來那么穩固。

穆秋煜似看穿他的心思，冷笑著從袖中取出一顆藥丸，隨手扔到他面前：“吃下去。”

小廝渾身顫抖，卻不敢違抗。他顫抖著手將藥丸放入口中，很快便七竅流血而亡。鮮血染紅了地上的地毯，散發出刺鼻的腥氣。

“去，想辦法讓顧峰也嘗嘗這藥的滋味。”穆秋煜吩咐道，聲音冰冷。

“顧峰是誰？”一旁的侍衛小聲問道。

“蕭府的護衛。”

話音剛落，一陣風吹動門簾，發出“啪”的一聲響。穆秋煜臉色大變，慌忙躲到新筑的厚墻后。他緊貼著墻壁，呼吸急促，直到確認安全，才稍稍放松緊繃的神經。

窗外的雨還在下，將整座城市籠罩在一片陰霾之中。暗流涌動，一場更大的風暴即將來臨。

蕭語柔漫步在蘭軒的石板路上，遠遠就看見岑陌獨自對弈的身影。陽光穿透層層疊疊的花枝，在他身上鍍上一層淡淡的金邊，襯得那挺拔的身姿愈發清冷孤寂。

她放輕腳步走近，看著棋盤上交錯的黑白棋子，不由得駐足。岑陌的手指修長，正執著一枚白子若有所思，整個人沉浸在棋局之中，似乎沒有察覺到她的到來。

“殿下每次都是一個人下棋？”她輕聲問道，聲音柔和得像是怕驚擾了這份寧靜。

岑陌這才抬眸看她，目光深邃如古井，“習慣了。”簡單的兩個字，卻讓人心頭一緊。

蕭語柔看著眼前這個權傾朝野的王爺，忽然想到他幼時在偌大的宮殿中獨自一人的模樣。那時的他，該是何等的孤獨。她不自覺地抿了抿唇，在他對面坐下：“我陪殿下下一局。”

岑陌的眉眼間浮現出一抹溫和，唇角微揚：“好。”

一局棋罷，蕭語柔看著滿盤的黑子，不由得苦笑。她自詡棋藝不錯，卻在岑陌面前連十余回合都撐不過。這讓她不禁懷疑，是否正是他太過出眾的才華，反而讓人望而生畏。

“再來？”岑陌眼中帶著促狹的笑意，“孤給你讓十步。”

蕭語柔看著他那略帶得意的神情，想了想自己慘敗的戰績：“二十子吧。”

“阿柔就這么沒信心？”岑陌微微前傾，距離近得能聞到她發間的淡淡幽香。他的氣息拂過她的耳畔，讓她心跳微微加快。

“這不是信心的問題。”蕭語柔實事求是地說，“這是實力的差距。”她一邊說著，一邊整理棋子，纖細的手指在黑白棋子間穿梭。

看著她認真的模樣，岑陌忍不住伸手揉了揉她的發頂。但很快，他的神色變得凝重起來：“我需要去一趟西陲和大衍，大約三個月。”

蕭語柔的手頓住了，心頭涌上一絲不安：“都是因九公主的緣故？”

“不全是。”岑陌直視著她的眼睛，“還有些舊事需要處理。”他的聲音低沉，帶著化不開的沉重。

蕭語柔點點頭。她知道，在他們能真正安定下來之前，還有許多過往的恩怨需要了結。

“這段時間要小心長公主。”岑陌叮囑道，“若她召見你，先派人通知王府。”

果然，第二天長公主的請帖就送到了府上。紫薇捧著那封燙金的帖子，說是長公主要邀她上山一敘。

“長公主還請了谷小姐、六小姐、韓小姐和晏小姐。”紫薇一邊說著，一邊觀察著主子的神色。

蕭語柔讓紫薇留守府中，自己則換上一身素白長裙，特意戴上母親生前最愛的那支翡翠綰云簪。她站在銅鏡前，看著鏡中的自己，眼神漸漸變得堅定。

山腳下，她遇到了谷霜和韓芷凝。春日的山風帶著些許涼意，吹動她們的裙擺。韓芷凝看到蕭語柔時明顯愣了一下，今日的蕭語柔周身籠罩著一層寒意，讓人不敢輕易靠近。

“樂寧縣主，好巧。”韓芷凝強撐著笑臉打招呼。

“是很巧。”蕭語柔淡淡應了一聲，徑直往山上走去。她的背影清冷，仿佛與這春日格格不入。

韓芷凝臉色一僵，湊到谷霜身邊低聲道：“樂寧縣主越發目中無人了。”

“不必在我面前挑撥。”谷霜冷冷打斷她，眼神銳利，“你我都是太子側妃，本人自然會給足你面子，但別想利用我。”

韓芷凝臉上一紅：“我不是這個意思......”她的話還未說完，就被遠處傳來的馬車聲打斷。

晏馨兒的馬車緩緩駛來，車簾輕掀，露出她那張溫婷的面容。她剛下車，就遇到了似乎等候多時的墨王。

“晏小姐，真的甘心做一個無人在意的側妃嗎？”墨王開門見山地問，眼中帶著幾分探究。

晏馨兒溫婷一笑，眼波流轉：“婚事自有父母做主。”她的聲音輕柔，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

“是嗎？”墨王意味深長地看著她，“晏小姐可愿做本王的正妃？”他的話語中帶著誘惑，卻讓人感到一絲不寒而栗。

山路蜿蜒，蕭語柔走在前頭，身后跟著微瀾。看著微瀾一瘸一拐的樣子，她忽然停下腳步：“聽說你見過我的父母？”

微瀾神色一凜，額頭滲出細密的汗珠：“小的在都城混跡已久，或許見過。”他的聲音有些發抖。

“那你可記得這支簪子？”蕭語柔輕撫頭上的金絲簪，眼神幽深，“我娘生前最愛戴它。”

微瀾眼神閃爍，不敢與她對視：“不曾見過。”

蕭語柔手中的帕子恰好掉在地上，她看著那方繡著海棠的帕子：“勞煩幫我撿一下。”

微瀾猶豫再三，還是彎腰去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