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好，你們有出息。”他把錢塞給江北，“再給我烤些帶走。老婆子最愛吃你們家的烤肉了。”

等祖孫倆帶著食物離開，去碼頭接了白氏，陳老頭說要去青河書院。

“正合我意！”白氏一拍大腿，眼中閃過一絲精光。

陳福生困惑地看著二老：“阿爺阿奶，你們去學堂做什么？”

青河碼頭的喧囂聲遠遠傳來，白氏望著身旁的小孫子，心中五味雜陳。清晨的陽光灑在青石板路上，映照出一片斑駁的光影。

“阿爺阿奶，這里好熱鬧啊！”陳福生睜大了眼睛，東張西望，小臉因興奮而泛起紅暈。

街道兩旁的商鋪鱗次櫛比，茶樓酒肆的招牌在陽光下熠熠生辭。來往的行人步履匆匆，三三兩兩的書生談笑風生。空氣中飄散著各種香氣，茶香、墨香、飯菜香交織在一起。

“這孩子，從沒見過這么熱鬧的地方。”白氏輕輕拍了拍孫子的手，眼中閃過一絲心疼。

陳老頭點點頭，目光掃過街邊一家茶樓，“這青河書院在附近，難怪這么多讀書人。”

“阿爺，那些人手里拿的是什么？”陳福生指著路過的幾個年輕人。

“那是文房四寶，讀書人用的筆墨紙硯。”陳老頭解釋道，聲音里帶著幾分向往，“以后你也要用這些東西。”

白氏嘆了口氣，“現在一個名額都難求得很。這學堂的規矩也大，聽說連永寧侯府的公子想進來都不容易。”

“阿奶，我一定會好好讀書的。”陳福生仰起小臉，眼中閃爍著堅定的光芒。

行至學堂門前，只見門庭若市，人頭攢動。門房正忙著維持秩序，不時傳來幾聲呵斥。陳老頭拉著孫子擠上前去，還沒開口就被攔住了。

“老人家，您先排隊。”門房不耐煩地指了指后面的人群，“這些都是來求學的，一個個都等著呢。”

白氏回頭一看，不由倒吸一口涼氣，“老頭子，人山人海也不過如此？”

“六十多個呢。”陳福生仔細數了數，小聲道，“阿奶，我數過了。”

就在這時，一個身著青衫的中年男子抱著幾卷宣紙從旁邊經過。他步履從容，舉止優雅，顯然是個見過世面的人。

“王掌柜，陸老先生要的紙送來了。”門房的態度立刻變得恭敬起來。

“陸老先生正在會客，我就不打擾了。”王掌柜笑著說道，語氣溫和。

陳老頭眼睛一亮，連忙上前，“掌柜的，您是明月齋的？”

“正是。”王掌柜轉身，目光落在陳老頭身上。

“那您認識我大兒媳婦嗎？永寧侯府的。”陳老頭的話音剛落，周圍頓時響起一陣哄笑。

“老頭子，你這是說什么胡話！”白氏急得直跺腳。

門房更是一臉不屑，“老人家，您這玩笑開大了。永寧侯府是您想攀的上的？”

王掌柜卻若有所思地打量著陳老頭，目光中閃過一絲驚訝。正巧這時，陸明遠和魏濤從里面走出來。

“老太爺？您怎么來了？”魏濤一眼認出了陳老頭，快步走了過來。

周圍的笑聲戛然而止。門房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老...老太爺？”

“快起來，是我們沒提前說明身份。”陳老頭擺擺手，臉上沒有絲毫得意之色。

陸明遠笑著走上前，“老太爺是為小少爺來的吧？這事包在我身上。”

很快，陳福生就被帶去見了陸老先生。書房內，檀香裊裊，陸老先生正在批改文章。他抬頭看了看陳福生，目光和藹。

“來，孩子，你會寫字嗎？”陸老先生遞過一支毛筆。

陳福生接過毛筆，小心翼翼地蘸了墨，在紙上寫下幾個字。雖然筆畫歪歪扭扭，但基本能認得出來。

“不錯，基礎還算扎實。”陸老先生點點頭，又出了幾道算術題目。

陳福生認真思考，一一作答。陸老先生越看越滿意，對陳老頭說：“這孩子在術數上很有天賦。”

“先生教得好就行。”陳老頭連連點頭，“只要他能自食其力，我們就放心了。”

安頓好陳福生的住處，到了分別的時候。白氏拉著小孫子的手，眼中含淚：“福生啊，你要好好讀書。有事就去找王掌柜，我們常來看你。”

“阿奶，您別擔心。”陳福生強忍著淚水，“我一定會好好學習的。”

陳老頭心疼孫子，趁著無人注意時悄悄塞了二兩銀子給陳福生，那枯瘦的手指微微顫抖著，在孫子手心里摩挲了幾下。

“好好收著，莫要讓你娘知道。”他壓低聲音叮囑道。

陳福生攥緊了手里的銀子，眼眶微紅。他張了張嘴想說什么，卻被爺爺輕輕擺手制止。

臨走前，陳老頭又特意去了趟明月齋找老王。昏黃的燈光下，兩個老人絮絮叨叨說了許久，直到白氏在外頭不耐煩地催促，陳老頭這才依依不舍地離開。

等兩位老人回到村里時，天已經完全黑透了。

寒風呼嘯著穿過村子的小路，夾雜著刺骨的冰霜氣息。光禿禿的樹枝在風中搖曳，發出“咯吱咯吱”的響聲。陳老三站在敞開的院門前，目光不時投向漆黑的門外。聽到腳步聲，他連忙迎了出去。

“阿爹阿娘，怎么磨蹭到現在才回來？福生呢？”陳老三的聲音里帶著幾分焦急。

話音未落，沈氏就像一陣風似的沖進院子，嘶聲力竭地喊道：“福生！我的兒啊！”她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中顯得格外刺耳。

“閉嘴！”白氏厲聲喝道，眼中閃過一絲怒意，“大晚上的嚎什么嚎！想讓全村人都來看笑話嗎？”

沈氏的哭聲戛然而止，但眼淚卻止不住地往下流。她抽噎著說：“阿娘，我知道你們嫌棄我們三房沒出息，可福生也是你親孫子啊！這天寒地凍的...”

“夠了！”陳老頭打斷了她的話，重重地嘆了口氣。他在院子里的石凳上坐下，捻了捻胡子，眉頭緊鎖。

白氏接過兒媳遞來的水碗，喝了幾口，這才把陳福生去了青河書院的事說了。

這話一出，陳老三夫婦倆都愣在原地，仿佛被雷擊中一般。

“阿爹，這...這不對啊！”陳老三猛然驚醒，激動地說，雙手不自覺地握成拳頭，“青河書院現在根本沒到招生的時候，我早些時候已經暗中查探過了，他們只收那些學問好的，連啟蒙的孩子都不要啊！”

陳老頭的臉色稍微緩和了些：“你以為我不知道？”他抬起渾濁的眼睛看著兒子，“今天我可是豁出這張老臉，求了縣太爺幫忙。”他轉向沈氏，語氣嚴厲，“你聽好了，福生去學堂的事已經定了。你一個婦道人家，以后就別去學堂添亂。讓老三得空去看看就成。”

“不行！”沈氏驚叫道，淚水又涌了出來，“我是福生的親娘啊！孩子從小就沒離開過我...”

“你懂什么？”白氏冷笑一聲，眼神銳利如刀，“除了整天念叨讓孩子用功，你還會什么？孩子跟你去興州城一年，回來我都快認不出來了。你要是再這樣，把我孫子前程毀了，你擔待得起嗎？”

沈氏被這番話說得抬不起頭來，心里憋著一肚子委屈，卻不敢再說什么。她低著頭，眼淚一滴一滴地落在地上。

陳老三見氣氛不對，趕緊轉移話題，把韓氏白天說的事告訴了父母。

“陳漢那小子...”陳老頭皺起眉頭，手指無意識地敲打著石凳，“他可是山里的一霸，那些荒山野嶺都被他摸得透透的。這人不輕易開口，一開口就沒一句順耳的話。”說到這里，他停頓了一下，目光變得深邃，“老三，你最近可要當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