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后，孫星去了鋪子。雖然因為京都門禁，生意不太好，但鋪子倒是安然無恙。推開門，鈴鐺發出清脆的聲響，熟悉的藥香撲面而來。

陳燕見到她就哭了，豆大的淚珠往下掉。孫星還以為她是想家，正要說派人送她回去。

“孫娘子，我是太擔心你了。”陳燕擦著眼淚解釋道，“聽說你去了濟院，我整晚都睡不著。”

“擔心我去濟院的事？放心，都過去了。”孫星拍了拍她的肩膀。

正說著，門口的鈴鐺又響了起來。一個挺著大肚子的女人走了進來，穿著華貴，舉止做作。

是小芷。

她看到陳燕，故作驚訝：“陳娘子，怎么是你在這？我聽說你家境不好，要是實在過不下去，我讓勇哥給你些銀子回家。”

陳燕裝作為難的樣子，眼圈微紅：“王夫人說得是，我家確實...”

小芷從袖中掏出一錠銀子，在手中把玩著：“先讓我幫你應個急吧？”

陳燕一把搶過銀子：“多謝王夫人。”

孫星在一旁看得忍俊不禁。這陳燕當初連幾萬兩都不要，現在卻為了羞辱小芷，連這點銀子都收下了。

“巧兒，趕緊來感謝王夫人的錢吧。”陳燕喊來女兒。

小芷的臉色瞬間變得難看，嘴唇微微顫抖。

孫星笑道：“王夫人真是大方，不過這點銀子，比起當年陳娘子那支簪子換來的可差遠了。”

陳燕立刻接話：“王夫人，我正愁回娘家的盤纏不夠，不知道您還有沒有銀子可以借我？”

小芷臉色驟變，終于崩不住了，慌不擇路地逃離現場。她的腳步踉蹌，裙角被門檻絆了一下，差點摔倒。陽光下，她的背影顯得格外狼狽。

孫星望著那道倉皇逃竄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意。她轉頭看向陳燕，眼中閃爍著好奇的光芒，“你是怎么看出她手頭緊的？”

陳燕站在柜臺后，手指輕輕敲擊著木質臺面，目光落在陳巧兒手中的銀子上，“這是王金氏給她買菜的錢。”她的語氣平淡，卻透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冷意。

“活該！”孫星搖搖頭，發髻上的銀簪隨著動作輕輕晃動，“我還以為小芷是個聰明人，現在看來，連你一半的精明都比不上。”

自從王勇帶回來的錢都交給陳燕打理，家中賬目清晰了許多。每一筆進出都記錄得明明白白，再也不會出現銀錢莫名其妙少了的情況。

“小芷就這點本事？”孫星皺眉思索，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袖口的刺繡，總覺得事情沒這么簡單。店里的陽光透過窗欞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陳燕挑眉一笑，嘴角掛著狡黠的笑，“孫娘子果然慧眼如炬。”她整理著柜臺上的賬本，動作從容不迫。

“說說看。”孫星來了興致，和陳燕說話總能讓她心情愉悅，尤其是談論這些勾心斗角的事。她拉過一張椅子坐下，示意陳燕繼續。

“她在演戲，苦肉計罷了。”陳燕放下手中的賬本，目光直視孫星，“這種把戲，我見得多了。”

“你等不及了？”孫星柔語道破，“想推波助瀾？”她的聲音壓得很低，仿佛在說一個不為人知的秘密。

陳燕被看穿心思，也不否認，輕輕嘆了口氣，“確實覺得太慢了。”她的手指在賬本上劃過，似乎在計算著什么。

孫星不再多言，只要陳燕不吃虧就好。她起身活動了下筋骨，看著店里漸漸多起來的客人。

兩人忙完店里的事務，又一同去吃了些糕點。回來時，店里已經擠滿了人。香料的氣味在空氣中彌漫，混合著顧客的談話聲，構成了一幅熱鬧的集市圖景。

孫星站在柜臺后，眼尖地發現了那位“大客戶”林雅文。這位小姐來得勤，對店里的布局熟門熟路，直奔貨架而去。她今天穿了件淡青色的襦裙，頭上戴著精致的銀釵，舉手投足間滿是優雅。

仔細觀察，孫星發現她根本不是在挑選，而是在漫不經心地取貨。那雙纖纖玉手在貨架上游移，眼神卻時不時地往店門口瞟，似乎在等待著什么人。

心念一動，孫星決定給這位小姐上一課。她整了整衣襟，清了清嗓子。

“陳燕，昨天你說花椒不夠了？”孫星突然開口，聲音不大不小，恰好能讓附近的人聽見。

陳燕立刻領會，放下手中的活計，“是啊，就剩貨架上這些了。夫人，新貨什么時候到？”她的語氣里帶著幾分焦急。

“三壯說他去進貨了，至今杳無音訊。”孫星故意嘆氣，目光若有若無地掃過林雅文，“回頭我問問。”

“得抓緊啊，再拖下去明天就沒得賣了。”陳燕配合著演出，臉上露出擔憂的神色。

“那就讓三壯送過來吧。”孫星語氣里帶著幾分不滿，手指輕輕敲擊著柜臺，“也不知道周三壯在忙什么，如此簡單的事情也搞砸了。”

“將軍很忙吧？”陳燕順勢問道，眼角余光注意到林雅文的動作明顯頓了一下。

“忙？”孫星冷笑一聲，“忙著相看畫像還差不多。”她的聲音不大，卻字字清晰。

右紫和紫菱聽到這話，立即裝作忙碌的樣子。她們太了解自家夫人了，這是要下套了。兩人低著頭，卻豎起耳朵聽著接下來的對話。

“相看畫像？”陳燕追問，臉上露出驚訝的表情。

“周三壯現在當上將軍了，說什么一個女人不夠體面。”孫星壓低聲音，卻確保林雅文能聽見，“這兩天我看見陳管家拿著好些京都閨秀的畫像，我還以為...”

“夫人！”右紫連忙打斷，臉上露出慌亂的神色。

孫星像是才發現失言，怒氣沖沖地奔向后花園。她的步伐有些急促，裙擺在身后翻飛。

右紫緊隨其后，手里還拿著未收拾完的貨物。

紫菱站在原地，目光落在林雅文身上。這位小姐她再熟悉不過了，幾次三番想接近將軍，都被夫人識破。沒想到鼠疫剛過，又按捺不住了。她看著林雅文臉上閃過的各種表情，心中暗自發笑。

孫星在后院等著，右紫送來茶點。茶香裊裊升起，驅散了些許暑氣。

沒多久，紫菱進來稟報，“夫人，林小姐走了。”她的臉上帶著笑意。

“買了多少？”孫星端起茶杯，輕輕吹了吹。

“貨架上所有快賣完的貨都被她包圓了。”紫菱忍不住笑出聲，“那些婆子提著東西都快走不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