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東角？”周三壯插話道，“那邊不是剛填了一片水塘嗎？”

孫星的手頓了一下。水塘、石頭堆，這環境確實適合五步蛇棲息。但問題是，梅園向來管理得當，怎么會突然出現這種毒蛇？

待包扎完畢，孫星的心緒也平靜了些。她站起身，走到窗邊，望著外面朦朧的月色。

“這是五步蛇，”她緩緩開口，“極其毒辣。它們喜歡在山區和丘陵地帶活動，特別是靠近溪流的地方。有時候也會闖入村民家中，在廚房或臥室出沒?！?

她轉過身，目光在墨云飛和周三壯之間來回掃視：“夏天的時候，它們會躲在山谷溪邊的巖石下、草叢里或樹根旁避暑。到了冬天，則會鉆進向陽山坡的石縫或土洞里過冬?！?

周三壯的眉頭越皺越緊：“兩處地方都出現五步蛇，這未免太過巧合?！?

“是啊，”孫星走到桌前，指尖輕輕敲擊著桌面，“邊陲領地那邊有山有水，最近又打出了泉眼，確實是五步蛇喜歡的環境。但梅園這邊......”

她的話沒說完，但在場的人都聽出了弦外之音。

孫星從醫囊里取出一個精致的小瓶子，遞給墨云飛：“這是解蛇毒的藥，你帶著防身。記住，如果再遇到這種蛇，千萬不要輕舉妄動。”

墨云飛如獲至寶般接過，小心翼翼地收好。

孫星走到桌前，拿起紙筆，開始勾勒五步蛇的模樣。筆尖在紙上游走，很快就勾勒出一條猙獰的毒蛇。每一片鱗片，每一道紋路，都畫得極為細致。

“就是這個樣子！”墨云飛激動地湊上前，“嫂子，你怎么畫得這么像？”

孫星沒有回答，只是繼續添加細節。她的眼神專注，仿佛要把這條蛇的每一個特征都刻進記憶里。

周三壯卻突然沉聲道：“我在五王府后院見過這種蛇?！?

筆尖在紙上頓住，留下一個墨點。孫星抬起頭：“什么時候？”

周三壯欲言又止，目光瞥向墨云飛。孫星立刻明白了他的意思。

“葉公子，”她收起畫紙，“天色不早了，你去補個覺吧。記得按時換藥。”

等墨云飛離開后，孫星大喇喇地坐在周三壯的椅子上，還把腳搭在了桌子上：“現在可以說了吧？發現什么了？”

周三壯看著她這副沒規矩的樣子，嘴角微微抽搐。月光下，他的耳朵悄悄泛紅。

“你那表情，”孫星忽然笑了，嘴角帶著狡黠的笑，“耳朵都紅了?！?

周三壯下意識摸了摸耳朵，惱羞成怒：“你......”

“每次撒謊的時候，你都是這樣?！睂O星已經起身往外走，留下這句話在空氣中回蕩。

走出書房，夜色已深。庭院里的花影婆娑，遠處傳來幾聲零星的蟲鳴。孫星抬頭望著漆黑的夜空，心里卻前所未有的清明。

至少，林洪年的死與她無關。這個想法讓她緊繃的神經終于松弛下來。她深吸一口氣，感受著夜晚微涼的空氣。

但是，兩處地方相繼出現五步蛇，這背后究竟藏著什么秘密？

她低頭看著手中的畫，月光下，紙上的毒蛇栩栩如生，仿佛隨時會游動起來。孫星的目光在那對毒牙上停留了許久，腦海中不斷閃現著各種可能性。

五王府后院、梅園東角、邊陲領地泉眼......這些地方之間，會有什么聯系嗎？

馬車緩緩駛出周府大門，晨光微熹，空氣中還帶著幾分涼意。孫星坐在車廂內，身旁是周三壯溫暖的氣息。孫健駕著馬車，右紫和紫菱一左一右跟隨在兩側，馬蹄聲踏在青石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

孫星望著車窗外掠過的景色，心里沉甸甸的。林洪年的死訊來得太突然，讓她措手不及。昨日還在說要去山里采新鮮的藥材，今日就傳來了噩耗。她的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角，眼前不斷浮現林洪年那張憨厚的笑臉。

馬車行駛在通往林家的土路上，兩旁的楊柳隨風輕擺，卻襯得周遭更加凄涼。路上三三兩兩走著前去吊唁的村民，神色黯然。

“夫人，到了?！庇易系穆曇糨p輕傳來，打斷了孫星的思緒。

掀開車簾，映入眼簾的是林家門前飄蕩的白布，凄厲的哭聲穿透院墻傳來。孫星的心猛地一揪，喉嚨發緊。周三壯連忙下車，伸手扶她。

“小心腳下?！彼吐曊f著，手掌溫暖有力。

踏入院子的瞬間，哭聲更加清晰。棺材停放在正堂中央，四周點著長明燈。楊大柱的媳婦和兒媳跪在兩側，哭得撕心裂肺，聲聲泣血。周圍的村民們三三兩兩聚在一起，低聲議論著。

“誰能想到啊，林洪年這么壯實的一個人……”

“聽說是被毒蛇咬了，沒撐到送到城里……”

“可不是，山里織布太危險了……”

“唉，留下老婆孩子可怎么辦啊……”

孫星和周三壯上前上香?？粗撞睦锇苍數牧趾槟?，孫星眼眶發熱。若是她早些想到在城外建房子，讓織布人有個落腳的地方，也許就不會發生這樣的悲劇。

“林大哥……”她輕聲呢喃，聲音哽咽。

周三壯握了握她的手，無聲地給予安慰。

日上三竿，送葬的隊伍開始向山上移動。白幡在風中獵獵作響，哭聲此起彼伏。孫星走在隊伍后面，看著前方黑壓壓的人群，不禁想到這些年征集壯丁，村里的年輕男人越來越少。如今又走了一個林洪年，更顯得村子凄涼。

安葬儀式上，楊大柱的媳婦哭得昏了過去，兒媳也是搖搖欲墜，被人攙扶著。孫星上前安慰了楊大柱幾句，心中已經打定主意。

回程的馬車上，孫星望著窗外飛掠而過的景色，開口道：“三壯，我想在城外建幾間房子。”

“嗯？”周三壯轉頭看她。

“讓織布的人住在那里，這樣若有人受傷或者生病，我也能及時醫治?！睂O星轉過頭，眼中閃著堅定的光芒，“不能再讓林洪年這樣的事情發生了?！?/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