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后，蘇妙彩終于打開房門。書凈師太的尸體已經被整理得干凈整潔，仿佛只是安詳入睡。陽光透過窗戶灑在她的臉上，為她蒼白的面容增添了一絲暖意。

“發現什么了？”陸崢問道，目光緊緊盯著蘇妙彩。

蘇妙彩抿了抿發干的嘴唇：“她的左臂手肘關節有錯位痕跡，看樣子之前受過重傷。而且...”她停頓了一下，“這處傷應該是很小的時候留下的。”

這個發現讓在場的人都愣住了。能入宮為妃的女子，絕對是精挑細選出來的，怎會選一個手臂有殘疾的？

“還有別的發現嗎？”陸崢追問，聲音里帶著一絲急切。

蘇妙彩猶豫了一下：“關于她是否生育過...從表面看，她的腹部沒有妊娠紋。但這不能完全說明問題，人跟人的底子差別很大。”她看了看四周，壓低聲音繼續說，“不過她的手很細膩，不像是常年做苦工的人。”

“要想知道確切答案，需要解剖是嗎？”陸崢皺著眉頭問道。

蘇妙彩點點頭：“是的。而且時間緊迫，這種天氣...”她抬頭看了看已經開始西斜的太陽。

她沒說完，但在場的人都明白她的意思。炎熱的天氣會加速尸體腐敗，即便放進冰窖也無濟于事。如果要查明真相，就必須盡快行動。

陸崢來回踱了幾步，最后下令：“先將尸體帶回衙門。”他轉向蘇妙彩，“你今晚就開始檢查。”

看著衙役們小心翼翼地抬走尸體，蘇妙彩的心里泛起一絲不安。

書凈師太的死，或許只是揭開謎團的開始。而那個真相，很可能比他們想象的要可怕得多。

蘇妙彩環視著這間佛堂，目光落在墻上的佛像上。佛像面帶慈悲，卻仿佛在注視著這里發生的一切。她突然想到一個問題：如果書凈師太真的是德妃，那么這二十年來，她究竟經歷了什么？又為什么要隱居在這個偏僻的山廟里？

庵堂里的尸體被運走后，整個院落陷入一片死寂。夏日的蟬鳴聲此起彼伏，卻襯得這份沉默更加壓抑。

陸崢站在院中，望著那些被風吹動的樹影。暮色漸深，斑駁的光影在地上投下搖曳的痕跡，仿佛在演繹某種難以言說的隱秘。他的目光落在庵堂的門檻上，那里還殘留著幾滴未干的血跡。

“留兩個人在這守著。”他轉身對身邊的捕快吩咐道，聲音低沉而冷靜，“書凈師太未必是真兇，說不定還會有人來聯系她。”

捕快領命而去，腳步聲在空曠的院子里回蕩。陸崢又在院中駐足片刻，似乎在思索什么。庭院深處的風鈴被晚風撩動，發出清脆的響聲，打破了這份寧靜。

玄衣司的停尸房里，兩具尸體并排躺著。雖然選在最陰涼的位置，但夏日的暑氣依然讓人難耐。油燈的光芒在墻上投下搖曳的影子，空氣中彌漫著一股若有若無的血腥味。

蘇妙彩獨自坐在停尸房內，聽著外頭此起彼伏的蟬鳴。她看著明澈年輕的面容，心中泛起一陣酸楚。

“你放心，我一定會找出真相。”她輕聲說道，聲音里帶著一絲哽咽。

正說著，門外傳來腳步聲。蘇妙彩趕緊擦了擦眼角，站起身來。陸崢推門而入，身后跟著幾個衙役，手里抱著厚厚的卷宗。

“大人這么快就回來了？”她問道，目光不自覺地落在那些卷宗上。

陸崢將卷宗放在一旁的桌上，眉頭微皺：“已經請示過了，可以解剖。不過...”他頓了頓，目光在兩具尸體上掃過，“查案要緊，但涉及先帝德妃的事，需要謹慎處理。”

蘇妙彩眼睛一亮：“大人是說，這案子確實跟當年德妃出逃有關？”她快步上前，想要翻看那些卷宗。

“朝中卷宗我都帶回來了。”陸崢按住她伸向卷宗的手，“你先處理這邊的事，待會可以去書房看。”

蘇妙彩撇撇嘴，她更想聽陸崢現在就講給她聽。但看他一臉正色的樣子，也只好作罷。

她轉身開始準備解剖用的工具，一邊說道：“那我需要一個幫手。最好是陳師爺，讓他幫我記錄。”

陸崢本想親自幫忙，但想到秦嬸說晚上有烤羊腿，還是決定去找陳默。他看了看蘇妙彩忙碌的背影，轉身離開了停尸房。

不多時，陳默就被叫來了。他推門進來時，正好看到蘇妙彩在整理工具，那些明晃晃的刀具在油燈下泛著冷光。

“小蘇，需要我做什么？”陳默強裝鎮定地問道。

蘇妙彩已經戴好了防護用具，只露出一雙眼睛：“陳哥，你受得了嗎？”她的聲音里帶著幾分調侃。

“這話說的。”陳默有些不悅，挺直了腰板，“我可是見過不少...”

話沒說完，蘇妙彩已經開始動手。鋒利的刀刃劃開書凈師太的衣袖，鮮血滲了出來。陳默的臉色瞬間變得慘白，額頭開始冒出冷汗。

陳默的呼吸明顯變得急促起來，他努力讓自己的視線不要落在那片血肉模糊的地方，轉而盯著窗外的一棵老槐樹。樹葉在夕陽下泛著金色，隨風輕輕搖曳。

蘇妙彩專注地清理著傷口周圍的組織，完全沒注意到身后的陳默已經搖搖欲墜。她仔細觀察著傷口的形狀和深度，不時用鑷子取出一些細小的異物。

“陳哥，你記錄...誒？”她回頭一看，只見陳默臉色慘白，額頭冒汗，整個人都在微微發抖。

“我沒事。”陳默強撐著說，聲音都在顫抖，“你繼續。”

蘇妙彩忍不住笑了：“要不你先出去透透氣？”

“不用。”陳默咬牙道，“我可以...”

她戴上新的手套，拿起手術刀，開始小心翼翼地清理書凈師太左臂上的血肉。刀尖劃過的地方，鮮紅的血液緩緩滲出，在白皙的皮膚上蜿蜒出一道道細小的痕跡。

解剖室內一時陷入沉默，只有手術刀劃過皮肉的細微聲響。空氣仿佛凝固了一般，連時間都變得緩慢起來。

“找到了。”蘇妙彩的聲音突然打破了沉寂，“這里有一處陳舊性骨折。”

她指著骨頭上的一處凸起，對陳默解釋道：“骨頭斷裂后會長出骨痂，就像人皮膚上的疤痕一樣。從骨痂的形狀和密度來看，這處骨折應該是在四五十年前形成的。”

陳默強迫自己看向那處傷痕，手中的筆在紙上沙沙作響。他的字跡有些歪歪扭扭，顯然是在強忍著不適。

蘇妙彩看著他的樣子，心中不禁泛起一絲憐惜。她加快了手上的動作，迅速完成了手臂的檢查，將血肉重新合攏。

“接下來我需要檢查一下死者是否生育過。”蘇妙彩輕聲說，語氣中帶著一絲歉意。

陳默如蒙大赦，幾乎是立刻轉過身去：“我...我還是回避一下比較好。”他的聲音里帶著明顯的如釋重負。

蘇妙彩忍不住笑了，這位平日里威風凜凜的師爺，此刻竟顯出幾分可愛來。

她看著陳默落荒而逃的背影，搖了搖頭，繼續專注于手上的工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