錢碧檀的心揪了起來，記憶中的三哥總是溫和有禮，就算對著最不喜歡的人也能保持得體的微笑，可自從那場意外之后，他整個人都變了。

看著三哥連頭都不回一下就離開，她的眼眶不由得發(fā)熱，手指無意識地絞著衣袖，想追上去卻又不敢。

“星辰。”她轉(zhuǎn)頭看向一旁的小廝，壓低聲音問道，“三哥這些日子...可還好？”

星辰恭敬地彎下腰，面容平靜得看不出任何情緒：“回公主，三公子一切安好。”

“那他...可有好好用膳？”

“三公子一日三餐都很規(guī)律。”

“睡眠如何？”

“很正常。”

簡單的幾個字，堵死了所有追問的可能，星辰的態(tài)度恭敬有加，卻處處透著疏離，顯然是奉了三哥的命令。

錢碧檀抿了抿嘴，心里更難受了，星辰說的都是場面話。三哥哪里會安好？那些整夜整夜的咳嗽聲，那些摔碎的茶盞，那些壓抑的怒吼，哪一樣能瞞得過她？

院門外，惠姑姑他們正在等候。顯然，他們也不被允許入內(nèi)。這道院門仿佛成了一道無形的屏障，將所有關(guān)心三哥的人都阻隔在外。

錢碧檀牽著蕓蕓的手，緩緩?fù)庾呷ィ_步很慢，仿佛走一步都要耗盡全身力氣。

“姐姐，”蕓蕓仰著小臉說道，“那個玉輪椅好大呀，我那小馬駒簡直弱爆了。”

孩童天真的話語像一把利刃，狠狠刺進(jìn)錢碧檀的心里。從前的三哥，何曾需要依靠這樣的東西行走？

記憶中的畫面紛至沓來：騎著駿馬馳騁校場的三哥，在武試中連中三箭的三哥，站在殿前慷慨陳詞的三哥...那時的他，是龍都最耀眼的少年郎。

文能提筆安天下，武能上馬定乾坤。多少人稱贊他有將帥之才，就連父皇也曾說過，三哥若非皇子，必是一代名將。

可如今...

“蕓蕓，”錢碧檀強(qiáng)忍著淚水解釋道，“三哥是因?yàn)橥葌挪坏貌蛔褫喴蔚摹！?

蕓蕓歪著頭想了想，想起村里那些帶傷的農(nóng)人。他們即便受傷，也要咬牙堅持干活，因?yàn)榈乩锏募Z食不等人。

“三哥！”錢碧檀突然喊了一聲，聲音里帶著幾分哽咽。

回應(yīng)她的，只有一聲冷冽的“滾”。

院門砰地關(guān)上，震得蕓蕓一個激靈，門板震動的余響在院中回蕩，仿佛也在震動著每個人的心。

錢碧檀站在門外，眼淚終于忍不住掉了下來，淚水模糊了視線，卻模糊不了心中的痛。

“姐姐別哭。”蕓蕓伸出小手，輕輕擦拭錢碧檀的眼淚，她的動作很輕很輕，生怕弄疼了姐姐。

惠姑姑走上前來，輕輕拍著錢碧檀的后背。她嘆了口氣，眼中閃過一絲擔(dān)憂：“公主，別太難過，三公子他...需要時間。”

“可是太醫(yī)說...”錢碧檀抽泣著，“太醫(yī)說三哥的腿可能永遠(yuǎn)好不了了。那些傷，那些...”

話未說完，又是一陣哭泣。

蕓蕓不知該如何安慰，只能緊緊握住錢碧檀的手，她感受到姐姐手心的冰涼，還有那微微的顫抖。

她心里暗暗詢問芽芽該怎么辦。

星靈的聲音適時響起：【蕓蕓，你要記住，一個人的價值不僅僅在于他的腿腳。】

【三公子雖然失去了上陣殺敵的機(jī)會，但他的才華和智慧仍在。】

蕓蕓聽懂了，輕聲對錢碧檀說：“姐姐，三哥的本事還在呀。他可以教別人打仗，可以幫別人想辦法。就像村里的李大叔，雖然腿瘸了，但他教會了好多人種地呢。”

錢碧檀愣了一下，淚眼朦朧地看向蕓蕓。這個小丫頭說得對，三哥的才華又不會因?yàn)橥葌А?

或許，她該想辦法讓三哥明白這一點(diǎn)。

錢碧檀的啜泣聲戛然而止，淚水還掛在臉頰上，眼神卻亮了起來。她握住蕓蕓的手，聲音還帶著些許哽咽：“蕓蕓說得對，我怎么沒想到這一點(diǎn)？”

“確實(shí)，三哥的才能無人能及，就算不能親臨戰(zhàn)場，在后方統(tǒng)籌調(diào)度也是極好的。”

蕓蕓看著姐姐眼中重新燃起的希望，心里也跟著高興起來。

“只是...”錢碧檀停下腳步，眉頭微蹊，“三哥會愿意嗎？”

話音未落，外面突然傳來一陣刺耳的喊聲：“給郡主請安，愿郡主平安喜樂！”

蕓蕓循聲望去，只見一群人浩浩蕩蕩地走來，為首的是一位打扮精致的婦人。那婦人穿著素青色的繡花褙子，頭上戴著珠釵，走路時珠串輕晃，發(fā)出細(xì)碎的聲響。

婦人走近后，臉上堆滿諂媚的笑容：“妾身來遲，還請公主殿下恕罪。五公子這些日子身子不適，一直閉門不見客，若有怠慢之處...”

“你是誰？”錢碧檀冷冷打斷了對方的話，眼神中帶著顯而易見的不悅。

婦人臉上的笑容僵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fù)如常：“妾身是蘇氏。”

“司大人的妾室。”站在一旁的惠姑姑低聲補(bǔ)充道，語氣中帶著幾分不屑。

錢碧檀聞言，眉頭皺得更深了：“一個妾室，也配來見本公主？滾！”

蕓蕓站在一旁，仔細(xì)打量著這位蘇姨娘。她雖年紀(jì)尚小，卻也感覺到對方看人的眼神很不舒服，就像別院上的管事打量牲口一般，帶著算計和居高臨下的意味。

蘇姨娘被公主當(dāng)眾呵斥，臉上一陣青一陣白，眼中閃過一絲怨毒，卻又不得不強(qiáng)忍著。她的手指緊緊攥著帕子，指節(jié)都泛白了。

“知道了，是妾身唐突了。”蘇姨娘強(qiáng)壓著心中的屈辱，福了一禮準(zhǔn)備離開，她身后的丫鬟們也跟著低頭退后。

“等等！”錢碧檀突然開口，聲音冷得像寒冬臘月的風(fēng)，“以后別讓我再看到你，不然...”

她冷笑一聲，意味深長地看了蘇姨娘一眼。那眼神仿佛在說：你若再敢來礙眼，后果自負(fù)。

蘇姨娘臉色煞白，連忙帶著人匆匆離開，她們的腳步聲在庭院的石板上回響，漸漸遠(yuǎn)去。

等人走遠(yuǎn)后，錢碧檀拉著蕓蕓的手，語重心長地說：“蕓蕓，記住了，對這種人不用客氣，她們就是被慣壞了，才敢來礙眼。”

蕓蕓似懂非懂地點(diǎn)點(diǎn)頭。雖然她覺得姐姐說得有些嚇人，但還是乖巧地應(yīng)了。她能感覺到姐姐對這些人的厭惡，雖然不太明白原因。

“姑姑，”錢碧檀轉(zhuǎn)頭看向惠姑姑，眼中帶著幾分不甘，“這種人真的不能收拾嗎？”

惠姑姑輕嘆一聲，語氣中帶著無奈：“公主，那畢竟是定國公府的家事...咱不該瞎摻和。”

“那我嫁給三哥不就行了？”錢碧檀突然說，眼中閃過一絲堅定，“待會兒一切都?xì)w我做主！”

這話一出，連蕓蕓都愣住了，屋內(nèi)一時安靜下來，只有香爐里的檀香還在緩緩燃燒。

她看著姐姐認(rèn)真的表情，突然明白，姐姐是真的很在意三哥，不僅僅是因?yàn)槿绲牟拍埽驗(yàn)槟欠萆畈卦谛牡椎那橐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