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語氣把玉嬋和床上的司梅音都嚇了一跳。玉嬋的手明顯顫了一下，而司梅音更是瑟縮了一下。

司梅音虛弱地喊了聲：“爹爹。”

司云霆勉強壓住火氣：“好好養病，我讓人請大夫來。”他轉身就要走。

“爹爹！”司梅音看了眼玉嬋，“女兒知道錯了，求您多陪陪梅音，別不要梅音。”

往日這樣撒嬌，司云霆必定心軟。但今天，這話聽起來跟玉嬋如出一轍，讓他更加厭煩。這種刻意學來的柔弱，這種故作可憐的語氣，都讓他感到無比厭惡。

“誰教你這么說的！”他猛地轉身，目光銳利地盯著床上的女兒。

司梅音被他的語氣嚇哭了：“爹爹，您這是什么意思？”

“我問你，這些話是誰教的！”

玉嬋趕緊避開他的目光，手指絞著帕子。

司梅音哭得更兇了：“爹爹，您為什么這么兇，您是不是真的不要梅音了？”

“梅音，別哭，你爹怎么會不要你呢。”玉嬋趕緊摟住女兒。

“可是娘，爹爹變得好可怕。”

“夠了！”

司云霆厭惡地看著這對母女。他第一次如此厭惡這種柔弱。柔弱固然讓人憐惜，但太多就成了累贅。他不由想起沈玉華的從容淡定。那才是真正的力量。

他忽然覺得自己這些年太蠢了，怎么會讓玉嬋這樣的人教養孩子。除了教會孩子哭，她還會什么？

“來人！”他冷聲喝道，“玉姨娘連孩子都管不好，把梅音送到少夫人那里去！以后梅音和韶煜都由少夫人教養！”

正在哭泣的兩人頓時愣住了。

院里的嬤嬤上前要帶人，司梅音立刻掙扎起來。“我不去！我不要去！娘，救我！”

“梅音！”玉嬋撲過去抱住女兒。

“世子爺，求您開恩！”玉嬋死死抱住司梅音，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般落下，“梅音是奴婢從小帶大的，您要把她帶走，就是要了奴婢的命啊！”

司云霆站在院中，看著這對母女，眉頭微皺。陽光透過庭院的梧桐樹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他的目光落在司梅音身上，那張與卓雪有七分相似的小臉此刻卻寫滿了倔強與怨恨。

五年來，他對這個女兒格外寵愛，可如今，這份寵愛卻換來了最深的恨意。院中的空氣仿佛凝固了，連早春的風都變得凜冽起來。

“壞人！你就是個壞人！”司梅音掙扎著從玉嬋懷中探出頭，小臉漲得通紅，聲音里帶著哭腔，“我恨你！最最恨你！”

這聲音尖銳刺耳，直直扎進司云霆心里。他的手指微微顫抖，指節因用力而發白。

“梅音，不得無禮！”玉嬋慌忙捂住女兒的嘴，跪在地上連連磕頭，“世子爺，她還小，不懂事......”

司云霆大步上前，一把將司梅音從玉嬋懷中拉出。他蹲下身，與女兒平視，那雙與自己極為相似的眼睛里此刻卻充滿了陌生的敵意。

“你說什么？”他聲音低沉，帶著壓抑的怒意，“再說一遍。”

司梅音不躲不閃，直直迎上父親的目光：“我就是恨你！恨死你了！你把我和娘親分開，不讓我見她，你就是個壞人！”

院中一片寂靜，連鳥兒的啼鳴都消失了。

司云霆松開了抓著司梅音的手，指尖微微發涼。他站起身，衣袖一甩，轉身大步離去。

“去靜心寺。”他對跟在身后的明月說道，聲音里帶著一絲疲憊。

清韻閣內，玉嬋看著被嬤嬤們拉走的司梅音，眼中充滿恨意。她重重地癱在了地板上，開始嚎啕大哭，“我的女兒啊......”

丫鬟們面面相覷，不敢上前勸慰。

沈玉華正在翻看賬本，窗外傳來一陣喧嘩。她抬頭望去，只見幾個嬤嬤押著一個小小的身影走來。

“少夫人，世子爺命我們把二小姐送來，請您管教。”嬤嬤押著哭得上氣不接下氣的司梅音進來，“二小姐方才......”

沈玉華放下賬本，示意嬤嬤不必多言。她看著滿臉淚痕的小女孩，心中一軟。

“帶下去梳洗吧。”她輕聲吩咐。

待人都退下，她問道：“世子爺呢？”

“去了靜心寺。”明月低聲回答。

“隨他去吧。”沈玉華搖搖頭，目光落在案頭的信箋上。那是邊關傳來的軍報，說蠻夷又有異動。

兩日后，邊關捷報傳來。長樂侯大破蠻夷，收復失地。皇帝龍顏大悅，命其乘勝追擊。

沈玉華將消息傳到靜心寺，司云霆只說要為父親祈福，便不再回話。

她也不再多問，開始忙著準備沈謙的婚事。春日的陽光灑在院中，丫鬟們來來往往，搬運著各色嫁妝。

“大姐姐，這聘禮......”沈謙看著長長的單子，有些猶豫。陽光下，他年輕的面龐透著幾分局促。

“你是我親弟弟，明燕又是我表妹，”沈玉華溫和道，替他整了整衣領，“這是我這個做姐姐的一點心意。”

她看著弟弟清秀的面容，想起當年那個跟在自己身后的小男孩，眼中閃過一絲柔和：“好好待她。”

沈謙點點頭，眼中帶著幾分感動：“大姐姐放心，我一定會好好待明燕。”他的聲音里帶著幾分鄭重其事的承諾。

沈玉華看著眼前這個曾經跟在自己身后喊“姐姐”的少年，不知不覺已經長成了能夠擔當一個家的男子漢。她輕輕抿了一口茶，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大姐姐，我剛接到調令，”沈謙壓抑著內心的激動，聲音都有些顫抖，“要去秘書閣做隨堂文書了。”

沈玉華挑了挑眉，雖說這職位不算大，但能在天子跟前做事，已是難能可貴。她注意到沈謙并不驕傲自滿，心中暗自點頭。

“邊關那邊，”沈謙湊近了些，聲音壓得更低，“皇上對長樂侯贊不絕口。聽說連御前太監都在傳，等長樂侯凱旋，怕是要大賞了。”

沈玉華眼底閃過一絲喜色，但很快就恢復了平靜，“我知道了。”

“大姐姐可千萬別往外說。”沈謙連忙叮囑道，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

“放心，我又不是三歲小孩。”沈玉華給他添了杯茶，看著杯中氤氳的水汽緩緩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