粥終于熟了，林巧云盛了一大碗，配上切好的咸鴨蛋和煮雞蛋，就著泡菜吃了起來。

熱騰騰的粥滑入喉嚨，讓她整個人都暖和起來。

剩下的粥她留著中午吃，天熱的時候，一碗涼粥最是爽快。

她仔細地把粥蓋好，放在通風的地方。

收拾完碗筷，林巧云開始專心熬豬油。將肥膘切塊，先焯水去腥，然后重新加水慢慢熬制。蔣桂芳教過她，碗底鋪上幾顆鹵豆和香料，能讓豬油保存得更久。

陽光漸漸爬上了墻頭，廚房里的溫度也隨之升高。林巧云解開衣襟的扣子，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她不時用袖子擦拭額頭，目不轉睛地盯著鍋里的豬油。

一上午的功夫，林巧云就熬出一罐香噴噴的豬油。金黃色的油脂在罐子里閃著誘人的光澤，散發出濃郁的香氣。剩下的油渣和紫菜干、梅菜干一起炒成了餡，咸香可口。

吃過中午飯，她又開始熬炸醬面的醬。

鍋里的醬料翻滾著，濃郁的香氣飄散開來，引得院子里的巧白不停地抽動鼻子。

熬到太陽偏西，所有的餡和醬才準備妥當。

林巧云癱坐在屋檐下的小板凳上，任由巧白在她腳邊撒歡。

她從東廂房的倉庫里拿了瓶甜茶，玻璃瓶上還凝著水珠。

剛喝了一口，就聽見院子外傳來腳步聲。

“巧云姐！”是巧司的聲音，充滿了興奮，“韓財隊長他們從縣里回來了，線纜已經收回！”

林巧云放下甜茶瓶，眼睛一亮：“真的？”

“嗯！”巧司連連點頭，“我們都量過了，掏出卷尺細致打量，足數！這下可以開工了！”

“我換身衣服就去。”林巧云說著就要往屋里走，腳步明顯加快了。

“我守在門前等你！”巧司忙不迭地說。

林巧云快速換上一件白底小碎花上衣和黑褲子，重新扎了頭發。

她站在鏡子前整理了一下衣著，又拿上記錄用的小本本。

當她走出門時，巧司愣了一下。這普通的衣裳穿在巧云姐身上，怎么就顯得這么利落大方呢？陽光下，她的皮膚泛著健康的光澤，整個人都透著一股干練的氣質。

“走吧?！绷智稍埔呀涍~開步子，朝生產組的方向走去。

巧司快步跟上，兩人的身影漸漸消失在村道盡頭。

林巧云站在生產組的院子里，目光掃過那些堆放整齊的電線和電線桿。

初秋的陽光斜斜地灑在水泥地面上，在她腳邊投下細碎的光斑。

她的衣著雖然看似與村里其他姑娘相仿，但總有一種說不出的精致。那件白底小碎花衣裳用的是未來布料，比村里常見的棉布要挺括順滑得多。

黑色闊腿褲更是剪裁得體，褲腿長度恰到好處，走起路來輕盈飄逸。

巧司站在不遠處，手里攥著一疊工作安排表，眼神時不時地往林巧云身上瞟。他說不上來為什么，只覺得林巧云和其他姑娘不一樣，這種不一樣讓他既著迷又害怕。

院子里漸漸聚集了不少人，有拄著拐杖的老人，也有背著孩子的婦女。

空氣中彌漫著一股特殊的氣息，既有泥土的芬芳，又摻雜著社員們身上的汗味。

“巧云快過來！”趙韓財的聲音穿透嘈雜的人群。

林巧云快步穿過人群，擠到了前排。周圍的人自然而然地給她讓出位置，仿佛這就是她應該在的地方。她有些恍惚，不知從什么時候起，自己竟成了村里的重要人物。

張嬸湊過來，壓低聲音說：“巧云啊，聽說你那麥芽糖方子又改良了？”

“是啊，”林巧云笑著點頭，“加了點新配料，味道更好了?！?

“可不是嘛，”張大娘也插話進來，“我家那孫子整天嚷嚷著要吃你做的麥芽糖，連城里的糖果都不稀罕了。”

議論聲中，趙韓財站到了院子中央。他今天特意換了件深藍色的中山裝，顯得格外精神。

“大伙兒都來齊了吧？”他環視四周，“那咱們開始說正事?！?

人群漸漸安靜下來，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趙韓財身上。

“明天起，”趙韓財的聲音洪亮有力，“五十歲以下、十六歲以上的男丁負責清理山路、埋電線桿。婦女們分成三班，負責做飯送水。村里出糧食，大伙兒不用操心。”

他頓了頓，眼睛里閃著興奮的光芒：“村長家貢獻了一群水禽，明天開工要殺幾只慶祝，以后每天都有鴨湯喝！”

這話一出，整個院子沸騰了。

“真的假的？十只鴨子？”錢屠戶的兒子錢巧豹瞪大了眼睛。

“老支書這回可是下血本了！”張阿爺抽了口旱煙，感慨道。

“多少年沒吃過鴨肉了，光聞著味兒都香！”張嬸搓著手，臉上笑出了褶子。

林巧云看著大伙兒興奮的樣子，心里也跟著高興。

她站起來，大聲說：“咱這邊添上十斤上好的膘肉！”

這下人群更沸騰了。

“十斤肥肉？那得八塊錢呢！”有人驚呼。

“巧云現在可是闊氣了！”張嬸拉著林巧云的手，眼里滿是贊許。

“可不是，她教大家做麥芽糖，我家那小子一個暑假就掙了三十多塊！”張大娘接話道。

王老四也不甘示弱：“我這邊的挑筐，多送十個！”

柳會計笑得合不攏嘴：“好好好，正愁備用的不夠呢！”

有人開始起哄：“錢容三家老五買了腳踏車，該出點什么了吧？”

“就是就是，大伙兒都出了，你們家不能躲著?。　?

錢容瘸夫婦站在生產組門前，臉色難看得像是吃了一整碗黃連。

周圍的社員們三三兩兩地聚集著，低聲議論的聲音此起彼伏。

“我家真的沒錢！”錢容瘸媳婦兒尖著嗓子喊道，臉上的褶子都擠到了一起，“你們這些人整天就知道找我們要錢，我們家也不是開銀行的！”

林巧云站在人群后方，默默注視著這一幕。

她看到錢容瘸不停地用袖子擦著額頭的汗，那副心虛的模樣，哪里像個理直氣壯的人？

“錢嬸，你這話說得就不對了?！蓖醮蟛獠缴锨?，臉上帶著意味深長的笑，“你家幾個兒子都在城里做生意，聽說老大前幾天還買了輛新車，怎么到了村里的事情上，就說沒錢了？”

錢容瘸被這話噎得直咳嗽，他媳婦兒趕緊接過話頭：“那是兒子們自己掙的錢，跟我們老兩口有什么關系？現在家里的錢都讓老五媳婦管著，我們連個零花錢都沒有！”

“呵，說得好像誰不知道似的?！睆埳┳永湫σ宦暎澳慵規讉€兒子都沒分家，現在說錢在小兒媳手里，這不是找借口是什么？秦春珠那丫頭，我可是看著長大的，老實本分得很。”

周圍的人群發出一陣哄笑。錢容瘸夫婦的臉色更加難看了，但仍然死鴨子嘴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