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巧云終于趕在天完全黑下來前回到了七零年代的老院。

顧不上休息，她開始檢查老院。先是去喂了巧白旺財，兩只狗歡快地圍著她轉圈，尾巴搖得像個撥浪鼓。金翎也不甘示弱，在籠子里撲騰著翅膀。

“好了好了，都有份。”她笑著安撫著這些小家伙。

把屋子收拾得煥然一新，已經快八點了。

“姐！”熟悉的呼喚聲從院外傳來，伴隨著腳踏車鈴聲。

林巧云三步并作兩步跑到院門口，拉開門閂。

月光下，青松的身影映入眼簾，讓她懸著的心終于放了下來。

“青松！”她臉上綻開笑容，一周不見，她是真想這個弟弟了。

青松剛要開口，忽然愣住了：“姐，你的手怎么了？”他指著她被勒出紅痕的手心。

“沒事，提東西勒的。”她隨意地揉了揉，轉移話題，“快進來吧，餓了吧？”

但青松沒有動，目光直直地看著她：“姐，青桐有消息了嗎？”

這個問題像一塊石頭，重重地砸在林巧云心上。她搖了搖頭：“還沒有。不過我和大舅他們在淮南省城的車站、旅社都貼了尋人啟事。”

青松眼中閃過失落，但很快又打起精神：“嗯，總會有消息的。”

他推著腳踏車進院子，忽然鼻子動了動：“好香啊姐，今天有什么美食安排？”

“烤鴨。”

“哇！”青松眼睛一亮，像是突然回到了小時候。

那是他們改善生活后的第一頓好飯，從此烤鴨就成了他的最愛。

他三兩下洗完手就往廚房鉆，掀開鍋蓋，也不怕燙，直接拈了塊鴨肉吃。現在家里不缺吃的了，他也放開了許多，不像從前，就算只有姐弟倆，也要等姐姐先動筷子。

“燙不燙？”林巧云看著他急切的樣子，既心疼又好笑。

“不燙不燙。”青松含糊著說，“姐，饞得我直流口水，必須安排烤鴨。”

“別客氣，敞開了吃，一整只呢。”她笑著說，心里卻泛起一絲酸澀。記得小時候，他們姐弟三個連肉都舍不得吃，現在能隨隨便便買只烤鴨，這變化來得既快又慢。

雖說夜市的鴨子比不上農村自養的大，但一只也有快兩斤，夠姐弟倆吃飽的了。青松把肉吃完，把骨頭丟給巧白旺財。兩只狗立刻叼著骨頭跑到一邊，咔嚓咔嚓地啃起來。

林巧云盛飯，青松用抹布包著手端菜。油燈的暖光下，姐弟倆邊吃邊聊，仿佛時光又回到了從前。

“家里都還好吧？”她一邊給青松夾菜，一邊問道。

“挺好的，大福還來住了兩天呢。”青松笑道，“說怕我一個人害怕，結果喝了三瓶甜茶，一晚上光跑廁所了。”

“那可真夠嗆。”林巧云被逗笑了。

“第二天三福也要來，吵得我差點起不來，直接把他們全趕出去了。”青松說著，又補充道，“不過他們是好意。”

“一個人在家不怕？”她還是有些擔心。

“不怕，有巧白旺財和金翎呢。”青松說得輕松，但很快又壓低了聲音，“就怕上回那位翻墻高手又來搞事情，不過韓二嬸他們經常來看看，那人應該不敢來了。”

林巧云點點頭：“嗯，欠他們一份大人情。”她又問起開學的事。

“還行，就是新加了化學課，挺有意思的。”青松說起學習，眼睛都亮了，“老師說我要是繼續保持，考重點高中沒問題。”

這年頭的孩子學習都很自覺，除非真的不想讀大學。

青松又追問起蔣建民上學的事，

聽得入了迷。這頓飯愣是吃了六十分鐘，姐弟倆有說不完的話。

“快去洗澡睡覺吧，明天還要早起，這邊交給我打理。”林巧云看時間不早了，催促道。

“好。”青松應了一聲，起身往外走，又回頭說，“姐，你也早點休息。”

姐弟倆向來如此，誰有空誰干活，配合默契。林巧云也累了，坐火車比干活還累人。她簡單收拾完，洗了澡就睡下了。

第二天，是被巧白刨門的聲音吵醒的。

第三天，她揉著眼睛開門，巧白見她出來，歡快地轉了個圈，往她腳邊蹭。

“學會刨門了？”林巧云把它抱起來，語氣寵溺。

巧白“汪”地叫了一聲，像是在回答。她摸著小狗柔軟的毛，旺財也湊了過來，不甘示弱地要求關注。

逗了會狗，林巧云才開始洗漱，把換下的衣服泡進盆里揉搓了兩下，轉身去了廚房。

空蕩蕩的胃部早已發出抗議，一陣陣饑餓感讓她有些頭暈目眩。

她昨晚把灶房上了鎖，青松今早沒能做飯，背著書包沖去學堂。想到這個細節，她不由得嘆了口氣。雖說這樣做有些不近人情，但她需要讓青松明白，生活中總有計劃之外的事情發生。

廚房里，陽光從窗欞間灑進來，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林巧云站在那片光影中，目光落在墻角的米缸上。

每個月給青松十塊錢零花錢，那孩子總是一臉認真地跟她保證，自己最多花一兩塊，其他都存著。

“有錢傍身，才能走得更遠。”她一邊往爐灶里添柴，一邊喃喃自語。

火苗漸漸竄起，映得她的臉龐忽明忽暗。

雖說現在大家都不富裕，也沒什么好攀比的，但她太清楚錢能給人多大的底氣。

就像她剛開始掙錢時，也是捏著錢不敢花，直到慢慢學會給自己買些想要的東西，才真正體會到經濟獨立帶來的安全感。

爐灶上的火越燒越旺，林巧云伸手試了試溫度。青松現在有了零花錢，早上沒飯吃也能去河集買點吃的，總算不用空腹聽課。想到這里，她的眉頭稍稍舒展開來。

“這孩子要是能存下來，幾個月下來也是筆不小的數目。”她一邊往鍋里倒米，一邊自言自語。

九月的天氣，早晚涼爽，白天卻還是熱得很。林巧云從房梁上取下昨天掛著的豬肉，放進清水里泡著。豬肉上還帶著些許血絲，在水中緩緩散開。

她往鍋里加了切塊的紅薯，準備熬一鍋粥。以前她會直接把雞蛋扔進粥里一起煮，但自從跟秦姐學了新方法后，現在都是用小鍋單獨煮。

“蛋殼再干凈也是臟的。”這句話不知不覺成了她的習慣。土雞蛋和咸鴨蛋放進小瓦罐里煮著，鍋里的水待會兒還能用來洗東西，一點都不浪費。

粥在大鍋里咕嘟咕嘟地冒泡，香氣漸漸彌漫開來。林巧云拿著木勺輕輕攪動，目光透過氤氳的熱氣望向窗外。院子里的巧白正追著自己的尾巴轉圈，逗得她忍不住笑出聲來。

她從碗櫥里拿出韓二嬸送的泡菜壇子，壇子上還貼著一張寫著日期的紙條。夾出幾塊蘿卜、豆角和辣椒，切成小段，泡菜的酸辣味道立刻充滿了整個廚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