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陽光把保溫桶上的格子紋照得暖融融的，林晚秋摸著桶蓋上陸沉舟畫的小太陽，突然想起壓在箱底的珍珠項鏈。那是父親走那年，母親在鎮(zhèn)上金店買的，米粒大的珍珠串成細細的鏈，母親說：“秋秋，女人脖子上得有點亮堂的東西，才像活過。”

項鏈扣在鎖骨下方時，珍珠表面的劃痕在光線下若隱若現(xiàn)，像母親手背上的老繭。手機震了震，陸沉舟的消息附了張照片：老式衣柜里掛著件墨綠旗袍，領(lǐng)口盤扣繡著半朵玉蘭花，備注寫著：“李阿姨說，這是她1985年結(jié)婚時做的，現(xiàn)在改了做孫女的舞蹈裙。”

見面地點在老城區(qū)的裁縫鋪，縫紉機“咔嗒咔嗒”響著，李阿姨正給旗袍下擺鎖邊，銀頂針在陽光下閃。“姑娘來啦？”她拽過林晚秋的手，指甲縫里還留著裁縫粉，“沉舟說你在找35歲女人的衣裳故事，我這件旗袍啊，比我閨女歲數(shù)都大。”

旗袍掛在人形架上，袖口磨得發(fā)亮，右襟補著塊碎花布——是李阿姨用孫女的舊裙子改的。“85年那會兒，布料金貴，”她摸著盤扣上的線頭，“我懷著老大，穿著它去紡織廠上班，肚子大了就放放腰線，后來老二出生，又收回去。”突然笑出聲，“前幾年孫女學(xué)跳舞，說旗袍開叉像小裙子，現(xiàn)在她穿去學(xué)校表演，老師說像從老照片里走出來的。”

陸沉舟蹲在地上翻看縫紉機抽屜，翻出本泛黃的布票本：“李阿姨，您看這個。”頁面上貼著1983年的布票，還有張字條：“給大妞做棉襖，藍布三尺，剩的給秋秋做發(fā)卡。”字跡和林晚秋母親的記賬本一模一樣，看得她鼻尖發(fā)酸。

“沉舟這孩子，比親孫子還貼心，”李阿姨往兩人手里塞芝麻糖，“上次幫我修縫紉機，褲腳全是油點子，倒說‘正好試試星軌工裝褲的耐臟度’。”轉(zhuǎn)頭盯著林晚秋的珍珠項鏈，“這鏈子該換根新繩了，阿姨給你配個同色的盤扣，比商場賣的結(jié)實。”

午后的陽光斜了，陸沉舟抱著旗袍站在裁縫鋪門口，布料在風里輕輕晃。“李阿姨說，旗袍的補丁是時光的印章，”他突然指著領(lǐng)口的玉蘭花，“你策劃案里寫的‘不被定義的衣裳’，其實早就藏在這些舊物里。”頓了頓，耳尖發(fā)紅，“就像你手腕的疤，不是傷，是生活給你的簽名。”

回公司的公交上，林晚秋摸著旗袍口袋里的布票，突然想起母親的話：“珍珠戴久了會暗，但用軟布擦擦，又能亮起來。”她轉(zhuǎn)頭看陸沉舟，他正低頭在手機里記筆記，屏幕上寫著“李阿姨的旗袍：三代人的開叉，都是不同的星光”。

傍晚加班，她把旗袍照片貼在策劃案里，補丁位置畫了顆小星星。陸沉舟端著兩杯熱可可過來，看見珍珠項鏈的新繩：“李阿姨手真巧，”指尖劃過她鎖骨，“這顆珍珠，比你在慶功宴戴的鉆石項鏈好看。”

電腦突然彈出蘇晴的消息：“陳立遠的律所被查啦！周雨薇的網(wǎng)紅賬號也封了，現(xiàn)在滿屏都是‘35歲姐姐教你撕渣男’的視頻。”配圖里，周小語的蝴蝶紋身被打上馬賽克，像只折了翼的紙蝴蝶。

下班時，陸沉舟把裝旗袍的紙袋遞給她，里面掉出張字條：“明天去面料市場，李阿姨說要教我們做盤扣，她孫女也要來，說想見穿工裝褲的姐姐。”字條背面畫著三個小人，中間的大人戴著珍珠項鏈，牽著兩個小孩的手，旁邊寫著“時光膠囊，正在打開”。

夜風帶著槐花的香，林晚秋摸著脖子上的珍珠，突然覺得，那些被歲月磨出的痕跡，從來都不是要掩蓋的瑕疵。就像李阿姨的旗袍、母親的項鏈、陳大姐的舊鞋，還有她手腕的疤，都是時光親手蓋的郵戳，證明每個35歲的女人，都在自己的軌道上，認認真真地發(fā)著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