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延睿話音一落，楊佶就像吃了蒼蠅一樣惡心，因為王延睿說對了。

這首詞，早就傳遍了遼國上京，只不過沒傳到大宋而已。

“天空飛來五個字，這都不是事。”

王延睿把扇子一扔，紅娘子立刻遞上了一支狼毫。

“太細了，我喜歡粗的。”

下面爆發出一陣哄堂大笑。

紅娘子俏臉一紅，趕緊換了大號筆。

王延睿蘸飽了墨水，一下跳到臺上站在屏風前。

《詠梅其一》：聞道梅花坼曉風，雪堆遍滿四山中。何方可化身千億，一樹梅花一放翁。

王延睿的詠梅兩個狂草剛寫完，宋庠就知道這是誰。

去年，他曾經在李迪家中見過王延睿的狂草，記憶深刻。

宋庠對身邊人說道：“快馬稟告晏樞密，就說不用勞煩他了，有人出面了。”

本來宋庠已經去請晏殊救場，畢竟要論做詩詞，晏殊說第一，沒人敢說第二。

王延睿寫完之后，扭頭問道：“遼國狀元郎，這首詩，可比你的好？”

楊佶很想說不如。

但是，事實擺在面前，尤其是最后一句，一樹梅花一放翁，簡直是神來之筆。

如果詩詞水平差不多，楊佶還能嘴硬一下，問題是境界差點太遠了，今天楊佶說一句不如，估計明天就會成為天下士子的笑柄。

“佶不如也。”

王延睿哈哈笑了起來。

大廳里有人開始鼓掌。

王延睿舉了一下酒杯。

宋祁走過去，幫他倒滿了。

王延睿也沒客氣，一仰而盡。

《詠梅其二》：冰雪林中著此身，不同桃李混芳塵。忽然一夜清香發，散作乾坤萬里春。

楊佶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一首和上一首的水平差不多。

大廳里開始議論起來。

其二，豈不是還有其三其四？

“倒酒！”

宋庠感覺手都有點抖，今晚上總算有驚無險度過去了。

《詠梅其三》：我家洗硯池邊樹，朵朵花開淡墨痕。不要人夸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炸了！

整個擷芳樓炸了。

不要人夸好顏色，只留清氣滿乾坤！！！

擷芳樓發生的一切，像病毒一樣，開始在附近的樊樓、孫羊正店等文人雅士聚集的地方蔓延。

尤其是那些閑漢們，為了拿點賞錢，只要事情過一段落，就會跑到其他店里去宣揚，總能得到大人物的幾文銅錢。

當《詠梅其一》出來后，很多人開始往擷芳樓趕來。

到《詠梅其三》的時候，擷芳樓內已經站無虛席，很多人站在樓梯上看著舞臺上的王延睿。

“好熟悉的字啊，在哪看過？”

王質激動的指著舞臺上，“那是王延睿王伯虎，鄆城王伯虎，詠竹王延睿。”

程浚激動的說道；“對，就是他，給蘇三郎寫勸學詩的。”

“莫不是《大宋字典》的作者？”

“對，對。”

“怪不得，怪不得。”

王延睿又是一聲倒酒。

又炸了，“第四首？”

《詠梅其四》：墻角數枝梅，凌寒獨自開。遙知不是雪，為有暗香來。

整個擷芳樓內，集體倒吸冷氣。

“倒酒。”

又是集體倒吸冷氣。

《詠梅其五》：梅雪爭春未肯降，騷人擱筆費評章。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

剛開始，楊佶有點搖搖欲墜的感覺，輸了，給遼國丟人了。

可從第四首開始，楊佶竟然放下了自己遼國狀元的身份，開始以一個文化人的角度欣賞其詩詞。

“妙，妙啊，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我怎么就想不起這么好的詩句呢？”

《詠梅其六》：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疏影橫斜水清淺，暗香浮動月黃昏。霜禽欲下先偷眼，粉蝶如知合斷魂。幸有微吟可相狎，不須檀板共金尊。

“其六，當為詠梅第一詞。”

“不錯不錯，要論詠梅詩，當屬唐那一句：不經一番寒徹骨，怎得梅花撲鼻香，可論長短句，眾芳搖落獨暄妍，占盡風情向小園，當天下第一。”

“不不，我認為梅須遜雪三分白，雪卻輸梅一段香，這句比唐詩好。”

底下人已經開始拿王延睿寫的詩，和唐朝的詠梅詩做起了對比。

《詠梅其七》：驛外斷橋邊，寂寞開無主。已是黃昏獨自愁，更著風和雨。無意苦爭春，一任群芳妒。零落成泥碾作塵，只有香如故。

《詠梅其八》：風雨送春歸，飛雪迎春到。已是懸崖百丈冰，猶有花枝俏。俏也不爭春，只把春來報。待到山花爛漫時，她在叢中笑。

《詠梅其九》：墻雪虐風饕愈凜然，花中氣節最高堅。過時自合飄零去，恥向東君更乞憐。醉折殘梅一兩枝，不妨桃李自逢時。向來冰雪凝嚴地，力斡春回竟是誰？

本來亂糟糟的擷芳樓，忽然之間安靜下來。

唐詩被士林公認已經無法超越，所以宋朝開始流行詞這種長短句，為的就是避開唐詩鋒芒。

可是今日，竟有人能超越唐詩嗎？

此時的王延睿，腦子里特別清醒，但是思想就是控制不住。

宋庠提醒道：“王兄，九為極陽之數，多了反而不美了。”

王延睿緩緩轉過頭，傻笑道：“你認識我？”

“見過你的筆墨，認出來了。”

“可我還想寫一首。”

“自今日后，天下再無詠梅詩詞，王兄，罷手吧，給我等留點遐想的空間。”

王延睿忽然想到了剛才看到的《惜罇空》。

今天，我非得湊個十全十美不行。

眾人只聽得王延睿說了一句話：李太白就牛逼了？他寫的詩詞，也不是完美的，今日，我王延睿王伯虎，非要改一改李太白的《惜罇空》。

“哄……”

炸了！

他就是王延睿？詠竹二首王延睿？

“他要改李太白的詩詞？王延睿，猖狂。”

“對，哪怕你寫了九首詠梅，你也不可能和李太白比肩，他竟想改太白先生的詩詞？”

王延睿踉踉蹌蹌，往記憶中的李建中書寫的《惜罇空》走去。

紅芳娘子猶豫了一下，趕緊扶住王延睿，“王公子，請這邊走。”

王延睿聳了聳鼻子，“好香啊。”

王質和程浚忽然跑過來，扶住王延睿，“伯虎兄，你要干啥？真的改李太白的詩？”

王延睿看了王質和程浚半天，傻傻一笑：“子野兄，正輔兄，不能改嗎？”

“這，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