賀云清表情尷尬，但其實心里很滿意。

她就知道不管在哪里，還是正常的人多。

雖然這個時代納妾合法，但合法小三就不是小三了嗎？

賀燕娘原本留在賀家好好嫁人當正妻不好嗎？跑來勾引姐夫，活該被人瞧不起。

她這會兒已經忘了自己剛才跟侍郎小姐編排燕娘的話，為難地看著燕娘：“二妹妹，你看這……姐姐這回不能幫你了。”

說得好像燕娘請她幫一樣。

燕娘柔順道：“姐姐，你快去吧，別讓侍郎小姐等急了。”

她發現自己順從了，長姐卻似乎不覺得高興，反而暗暗又瞪她一眼。

燕娘實在弄不明白，這位換了個內芯的長姐，心里在想些什么。

好像她做什么都不對，都能從里面挑出刺兒一樣。

其實真不如從前。

以前的長姐雖然也常常針對，但對她還有幾分姐妹情分——燕娘哄兩句，她面上就高興了。雖然后面還是繼續行事。

而且從前的長姐也不會將什么“嫡女”、“庶妹”、“賤妾”掛在嘴上。一是心虛，二是這些都并不是什么值得專門說出來罵人的稱謂。

眼前文字常常說現在的長姐是獨立、清醒、覺醒了。

可能是吧，燕娘也不太理解這些詞兒。

但要她說，她還是喜歡以前的長姐。又或者那些文字說的，秉持“人人平等”想法的“穿越女”，聽著也很不錯。

而不是眼前這位。

賀云清心里不爽，覺得燕娘這是在故意拿她當對照組，好凸顯自己不爭不搶的性格。

她心里不高興，臉色也不好看，兩人一時竟然僵持了。

侍郎小姐想要催促：“快點——”

“娘子！娘子！”

熟悉的聲音響起。

之前見過一面的李俠薇看到了燕娘，相當熱情地跑過來，跑近了才叫，等在燕娘旁邊站定，又連聲喚：“娘子。”

“你隨某去廂房歇著吧。”

“你放心，廂房今日只有我和一個妹妹。”

之前看著燕娘乘坐的車，李俠薇料想她來了以后估計沒處下腳。

寺里的廂房數量有限，會優先供給忠勇伯府這樣高官顯爵的人家。

所以她專門等在外頭，就是為了帶燕娘一起去歇息。

看來清修之地未必清，也未必在修。

燕娘心想。

李俠薇說完才沖旁邊的兩位點頭示意，態度不冷不熱。

侍郎小姐主動說：“安寧縣主好。”

忠勇伯去年剛剛立了大功，他是征戰草原的主將，大勝而歸，將草原三大部落打得抱頭鼠竄，分崩離析。在朝中風頭正盛。

李俠薇之前對燕娘介紹自己時，并沒有說因為父親的軍功，她年前剛剛被封了縣主。

一位有品級的縣主，自然擁有無視大多數人的權力。

她耳聰目明，遠遠就聽到這邊的機鋒，態度很冷淡，點頭應：“嗯。”

應完就沖燕娘笑：“走吧娘子，不礙事。”

燕娘自然愿意去，轉頭想沖賀云清告個別。

賀云清卻在這時突然說：“縣主，這是我夫君的妾室賀燕娘。”

李俠薇愣了下，問燕娘：“某還以為娘子尚未出閣。”

燕娘本來就年紀不大，還因為體弱，個頭稍微低了點。

又兼之膚色白凈，看上去更小。

李俠薇只下意識脫口這句話，就再請一遍：“賀娘子，快請，某替娘子引路。”

賀云清卻以為她是沒聽到，重復道：“縣主，賀燕娘是我夫君的妾——”

李俠薇一臉莫名其妙：“你什么意思？”

賀云清沒想到她會是這個態度，又說：“她母親是我父親的妾……”

“你到底想說什么？”

賀云清委婉道：“縣主，您是清清白白的未婚女子，實在不應該和這種人混在一起……”

“這種人？哪種人？”

“別人的妾。”

李俠薇忍了又忍，忍住沒有罵，只說：“某知曉了，你父親和你夫君都是花心鬼，天天惦記著納妾，某不屑與此等人同伍。你還有話嗎？”

燕娘掩唇笑了。

她并不鄙視自己為人妾室的身份。也并不會因為眼前文字和賀云清嚷嚷兩句，就覺得像自己一樣的妾通通都是“插足別人感情”的“第三者”。

納妾是男人的事，丟臉也是納妾的人丟臉。

她這被納的，又丟誰的臉去？

燕娘隱約猜到，也許賀云清生活的時代，男人不能納妾，也不能蓄養外室。那里似乎會保障正頭娘子的利益。

那可真是個好時代啊，她多希望自己也能出生在那兒。

但是沒有辦法，燕娘身在當下，又談什么虛無縹緲的未來。

她也確實不能理解，賀云清為什么總是要用自己的主觀想法，來審判像她一樣的人。

明明眼下大家聽說誰家納妾眾多，都會暗地里嘲笑那男人貪花好色，不堪大用。

而不是笑那些女人上趕著做別人的妾室。

賀云清卻從來不罵她父親，不罵陸珩。只盯著燕娘對付。好像是燕娘強迫陸珩納妾一樣。

李俠薇一句話，讓賀云清直接生起氣，反駁道：“男人自然有錯，但也都是她們這些女人不識好歹，不去做人家正妻，偏偏來勾引男人……”

李俠薇一時竟然無話可說了，實在忍不住，翻了個大白眼：“什么時候女人還能主動當妾了？去去去，別來擾我同燕娘說話。”

她也顧不上多問，拉著燕娘就走，才轉身就毫不避諱地說：“和這樣的人做姐妹，真是辛苦你了。”

“我長姐從前不這樣的。”燕娘維護道：“近日許是看了什么話本，又讀了什么書，常常說這些昏頭話。”

賀云清原本正因為李俠薇生氣，臉都漲紅了。

聽到燕娘這些話，又瞬間慌亂。

從前不這樣……最近變了……

她心里有鬼，本來在陸府生活幾天，沒一個人發現自己已經不是原主，這才放心下來，不免流露出幾分個性。

但現在被燕娘點明不同，才驟然回過神，發現自己起了一身冷汗。

這個時代多么迷信啊，萬一被人知道自己已經不是“賀云清”，那她的下場……

賀云清不敢再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