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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記憶星圖與第一次觸碰

沒有意想中與冰冷地面的劇烈撞擊,也沒有醫院里那股標志性的消毒水味道。

林逸軒的意識,在一片無邊無際、純粹到令人心悸的黑暗中,緩緩蘇醒。

他發現自己正“漂浮”著。

沒有上下左右的概念,沒有重力的束縛,甚至沒有身體的實感。他像一粒被遺忘在宇宙真空里的塵埃,又像一個被剝離了所有感官的、純粹的“視角”。周圍是絕對的、能吞噬一切聲音和光線的死寂。

【內心OS:這是哪里?生物學上的瀕死體驗?還是因為極度壓力和疲勞導致的深度分離性夢境?不對……感覺太真實了,我的思維,我的邏輯能力,異常清晰,甚至比在現實中更加敏銳。】

他嘗試“活動身體”,卻發現這只是個徒勞的念頭,因為他根本沒有可供活動的軀體。他只是一個意識體,一個觀察者。

就在他試圖分析和理解現狀時,那片亙古不變的黑暗中,漸漸亮起了一個個微弱的光點。

起初是幾個,幾十個,零星散落,如同遙遠的星辰。

但緊接著,光點的數量開始以幾何級數暴增。成千上萬,百萬,千萬,億萬……難以計數的、色彩各異的光點,從四面八方、從黑暗的最深處浮現出來,匯聚成一條璀璨的、緩緩流淌的星河。它們每一個都散發著柔和而獨立的光芒,有的明亮如鉆石,有的黯淡如螢火,有的散發著溫暖的橙色,有的則呈現出冰冷的藍色。

這是一幅壯麗、浩瀚到足以讓任何語言都顯得貧瘠的景象。

【內心OS:這不符合任何已知的物理學或天文學定律。這些光點……是什么?恒星?不可能,我感受不到任何熱輻射。反而……有一種奇怪的親切感,就好像……它們每一個,都在呼吸?】

他本能地伸出“手”——一個由他的意念所構成的、無形的觸手,朝著離自己最近的一個、散發著淡粉色微光、并且顯得有些黯淡的光點,小心翼翼地探了過去。

他的動作緩慢而謹慎,像是在觸碰一個充滿了未知能量的、不穩定的物體。

當他的意識,終于觸碰到那個光點的瞬間。

轟!

一股不屬于他的、充滿了悲傷與絕望的記憶洪流,如同沖垮大壩的洪水,蠻橫地、不講道理地,沖垮了他意識的防線,狠狠灌了進來!

【場景:一間被夕陽染成橙色的臥室。一個扎著馬尾辮、穿著校服的女孩,正坐在書桌前。她的肩膀在微微顫抖。

觸感:林逸軒感覺到自己手里緊緊攥著一張紙,紙張的邊緣因為用力而變得柔軟、潮濕。

視覺:他“看”到試卷上那個用紅筆寫下的、無比刺眼的“59分”。那個“5”字,像一個嘲笑的鉤子。

聽覺:窗外是夏天傍晚的蟬鳴,嘈雜而煩躁。但在女孩的,不,是“他”的世界里,只有自己心臟“咚咚”的、擂鼓般的跳動聲。

情緒:一股濃烈到化不開的絕望、不甘、以及對自己深深的自我懷疑,瞬間將林逸軒的意識完全吞噬。他甚至能“感覺”到,有溫熱的液體從眼眶滑落,滴在試卷上,暈開了一小片模糊的墨跡。】

那股強烈的悲傷,真實到讓林逸軒都感到一陣生理性的窒息。他幾乎以為,自己就是那個考試不及格的、前途一片灰暗的女孩!

他猛地“縮”回自己的意識,像觸電一般。他大口地“喘息”著,盡管在這個空間里,他根本沒有肺,也沒有呼吸的概念。這只是一種精神層面的、應激性的反應。

【內心OS:該死……這感覺……太真實了!這根本不是在“觀看”一段記憶,這是在“成為”那段記憶的主角!這到底是什么鬼地方?這些光點……難道真的是……別人的記憶?】

一個瘋狂、荒謬,卻又極具邏輯性的念頭,在他腦中逐漸清晰。

他強忍著那股殘留的、不屬于自己的悲傷,以及靈魂深處傳來的悸動,再次伸出意識的觸手。

這一次,他選擇了一個稍遠一點的、散發著明亮而溫暖的橙黃色光芒的亮點。

觸碰。

【場景:一間燈光明亮的嬰兒房,空氣中彌漫著奶粉和嬰兒沐浴露的溫馨味道。

觸感:一雙笨拙而寬厚的大手,正在給一個柔軟的、小小的身體換尿布。林逸軒能感覺到尿布那棉柔的質感,以及嬰兒皮膚的嬌嫩與溫熱。

視覺:懷里的嬰兒忽然咧開嘴,沖他“咯咯”地笑了起來,露出了粉紅色的、還沒長牙的牙床。

聽覺:嬰兒清脆的、不含一絲雜質的笑聲,如同天籟。

情緒:一股純粹的、不摻任何雜念的、溫暖到足以融化冰山的幸福感與滿足感,瞬間包裹了他的整個意識。他“感覺”到自己的嘴角不受控制地上揚,然后低下頭,用長滿胡茬的、粗糙的下巴,輕輕地、溫柔地,蹭了蹭嬰兒嬌嫩的臉蛋。】

這股溫暖的幸福感,如同一股和煦的春風,瞬間驅散了剛才那段記憶殘留的陰霾,讓林逸軒的整個意識都感到一陣舒緩和愜意。

【內心OS:原來如此……我明白了。這里,是記憶的海洋,是所有意識碎片的集合體!每一個光點,就是一段記憶!而我,我能讀取它們!我能……體驗它們!】

這個顛覆性的發現,讓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震撼,其沖擊力,甚至遠遠超越了被解雇、被背叛的打擊。

他貪婪地、敬畏地環顧著這片壯麗的星海,內心掀起了驚濤駭浪。如果這一切都是真的,那意味著什么?他擁有了通往世界所有秘密的鑰匙?

就在這時,他注意到,在這片由無數記憶星點構成的銀河極遠處,有一道與眾不同的、鶴立雞群的光芒。

那不是一個“點”,而是一塊巨大的、不規則的、散發著深邃藍白色光輝的“碎片”。它不像恒星那般灼熱,也不像記憶星點那般柔和。它的光芒,是內斂的、智慧的、充滿了一種古老法則的韻味。它就像是黑夜中的一輪皓月,所有星辰的光芒在它面前,都顯得黯然失色。

它靜靜地懸浮在那里,仿佛是這片記憶宇宙的基石與核心,對他產生著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致命的吸引力。

他下意識地想朝著那塊碎片“飄”過去。

但無論他如何努力催動自己的意念,都感覺有一層無形的、堅韌的屏障阻礙著他。他能清晰地感覺到,自己與那塊碎片之間,存在著一種無法逾越的“權限”鴻溝。

一個模糊而威嚴的念頭,在他腦中自動形成:“權限不足……需要……鑰匙……”

鑰匙?什么鑰匙?

還沒等他深入思考,他感覺整個“記憶星圖”開始劇烈地震動起來,周圍的星光變得紊亂而不穩定。他的意識,被一股來自“外界”的、不容抗拒的強大力量,向外猛地拉扯。

……

“喂!小伙子!你醒醒!醒醒啊!”

一個焦急、沙啞的聲音,像一把錐子,刺破了意識的屏障,將他從那個虛無的世界拽了出來。伴隨著一陣劇烈的搖晃。

林逸軒猛地睜開雙眼。

宏圖大廈那熟悉的、被日光燈照得慘白一片的天花板,映入眼簾。一位穿著深藍色保安制服的大叔,正蹲在他身邊,滿是皺紋的臉上寫滿了擔憂。

“哎喲,你可算醒了!剛才巡邏看到你直挺挺地倒在地上,一動不動,可把我給嚇壞了。要不要幫你叫救護車?”

林逸-軒掙扎著坐起身,只覺得渾身虛脫,冷汗已經浸透了整件襯衫,黏糊糊地貼在背上。他晃了晃依舊有些昏沉的腦袋,聲音沙啞地回答:“沒……沒事,謝謝您。我……可能就是有點低血糖,加班太久了。”

他腦子里一片混亂,分不清剛才那場波瀾壯闊的經歷,究竟是真實的異世界,還是大腦在過載后產生的一場復雜的幻覺。

保安大叔見他能說話,松了口氣,伸手拉了他一把:“沒事就好。現在的年輕人啊,就是太拼了,錢是賺不完的,身體要緊啊。”

在大叔那粗糙而溫暖的手掌,觸碰到他手臂的瞬間——

毫無征兆。

沒有催動,沒有準備。

【場景:熟悉的保安監控室。

視覺:屏幕上,正顯示著宏圖金融公司門口的實時畫面。一個穿著西裝的、他無比熟悉的身影——王傳宇,正對著一個員工破口大罵。

聽覺:保安大叔看著屏幕,嘴里下意識地嘀咕著:“王總今天火氣又這么大,這個姓林的小伙子,看著挺老實的,怕是又要倒霉咯……”】

畫面一閃即逝,卻清晰得如同親身經歷!

林逸軒的瞳孔,驟然收縮到了針尖大小!

他猛地抬頭,死死地看向眼前的保安大叔。那張關切的、樸實的臉,與剛才記憶中那張在監控室里自言自語的臉,完美地重合在了一起。

不是幻覺!不是夢!

這一切,全都是真的。

他的人生,從這個被解雇、被羞辱的夜晚開始,將踏上一條無人能夠想象的、通往世界所有秘密的道路。

灰色的世界,已經裂開了一道縫隙。

而縫隙的另一端,是整個世界的記憶星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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