曲縣,楚窈之如約趕來。她遠遠便望見熟悉卻又好像陌生了的身影等在城門處。
楚窈之下了馬,一步步走向他。
“爹。”她開口喚她,帶著小心翼翼地試探。
中年人身姿挺拔高大,鬢邊兩撮半白半黑的頭發(fā),眼神深邃,盯著她打量了好久,末了才道:“長大了。”
言罷便自顧自地向縣城里走。
楚窈之跟在他后面,是習(xí)慣也是此刻的驚喜。她其實不在乎他爹是林府的侍衛(wèi)楚遇還是什么冥月教殿主。在她看了這些都無所謂,她只知道她爹就是她爹,她能見到他就足夠了。
楚遇一襲深紫色長袍,肩膀?qū)掗煟硇雾犻L勁練,走在楚窈之前面如一座會移動的大山。
是這樣的,楚窈之心里感慨頗多,看著楚遇的背影,一時間竟心生恍惚,分不清今夕何夕了。她從前跟著楚遇后面走,如今也跟著楚遇后面走,他們是父女,是唯一的親人了。
“走快點。”楚遇回頭,面色冷肅。
“哦。”楚窈之哦了一聲,往前跑了兩步,與楚遇并排走著。
曲縣是小地方,街道上很少有太大的鋪子。大多都是些買果品面粉的作坊,不過卻有很多流動的小攤子。攤主拉著小車或者舉著棍杖來回在街上走著,邊走邊吆喝著。
“阿爹,煙兒要吃糖葫蘆,阿爹給煙兒買!”路旁一扎著小辮的女娃娃拉著一農(nóng)戶打扮的男人道。
“好,好...阿爹給你買。”男人從腰間拿出一個銅板,遞給攤主換了一個糖葫蘆,忙給小女娃,“你個小饞貓。”男人笑著摸小女娃的頭。
一大一小的身影走過楚窈之和楚遇,楚窈之瞟了眼那些插在棍杖上糖葫蘆,有些出神。
“跟上!”楚遇卻早已然走了好遠,他又回頭,眉頭微蹙,明顯有些不耐。
楚窈之連忙又跑了幾步跟上他。
兩人進了間酒館,卻沒有叫小二上酒了。只點了些菜,有一句沒一句的開始談起話來。
“當(dāng)年林家的火不是為父所為。”楚遇看著她,解釋:“世人皆知冥月教兇殘無度,卻不知冥月教內(nèi)部混亂,派系分明。”他抿了口茶,正聲道:“我與月示恩太一樣。”
月示恩,是冥月教教主的名字。
他在向自己解釋。
楚窈之看他,有些驚訝。
楚遇卻繼續(xù)道:“你娘名喚綰秋,是林伯禮的庶妹。當(dāng)年我還是冥月教的一名低階殺手時就認識她了。”楚遇抬眸看著楚窈之的臉,“你的眼睛很像你娘,但你的性子卻與你她不同。你娘她溫婉良善,傻的讓人心疼。可你的性子卻同我很像......”
說到這,楚遇哭笑,道:“你娘在懷你的時候曾經(jīng)幻想自己的女兒會成為一個窈窕淑女,所以你出生后我給你取名窈之。只是你娘卻在你四個月的時候被老教主的仇家,荊石谷的二谷主殺了。“楚遇神色漠然,“但好在冥月教后來滅了荊石谷,給你娘報了仇。”
話至此,已然讓楚窈之心中五味雜陳,她張了張嘴,欲言又止。
楚遇見此卻揚起了唇角,他繼續(xù)道:“你娘臨死前告訴我,殺她的人不是因為她嫁給了我才殺她。而是因為孤山冢的秘密。她說林家世代守護著孤山冢的秘密,要我答應(yīng)她護林家十年。于是我便從月示凌變成了楚遇。給林家當(dāng)侍衛(wèi),暗中守護。而你太小了,留在冥月教不安全,留在我身邊更不安全,于是我就長了戶農(nóng)家,把你托付給他們。”楚遇自嘲的笑了笑,“我守了林家十五年,可最后林家還是沒了,我教了林麒十五年武功,他還是沒躲過一死,在從軍路上被人砍了頭。但好在我護住了你和林家那個小子。”
“林家那個姓柳的姨娘是個聰明人,他找過我,要我?guī)退人麅鹤右粭l命,我答應(yīng)了。”
所以當(dāng)時密道,柳薇是故意換她帶著林子慕一起走的!
楚窈之如夢初醒,問:“那若是我沒有從密道逃出去呢?”
楚遇聞言卻覺好笑,道:“當(dāng)年我本打算在林家出事前借著把你嫁給徐琥的機會帶你離開,從此改頭換面成為冥月教殿主失蹤多年的女兒。但你不愿嫁給徐琥,我便回絕了與徐夫人的交易,覺得信一會林家的那個姨娘。若她失言我的人也會帶你離開。”
一連講了這么多花,楚遇有些口渴了,他喝了口茶,最后道:“玉羅山就是孤山冢,而孤山冢的秘密就是養(yǎng)成藥人的配方,我用它養(yǎng)了支藥人軍。但第一批失敗了,就扔在了玉羅山里,當(dāng)作障眼法。但真正養(yǎng)成那支藥人軍也不在洛寧......”楚遇笑:“今夜,我的這支藥人軍會拿下江南和魯州。而月示恩的覆月殺手軍則會和福王一起打襄州。孩子,你準(zhǔn)備怎么辦?”
楚遇看著她,目光平靜,沉穩(wěn)而冷漠。
楚窈之眉頭緊皺,她忽然有些后悔聽了寒瀟的話跑來見他了。一下子讓她知道這么多事,她真的...真的很亂......
“我會和他一起。”最后,楚窈之同他那雙冷漠到看不出一絲溫度的眸子對視,一字一句道:“我是沉影閣的人,一直都是。”
酒館里酒香飄溢,來的人卻半滴不看。父女倆血濃于水,再重逢卻已然陌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