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晨兩點五十分，浴室鏡面蒙上細密的水霧，像被淚水浸透的紙。我盯著鏡中自己的眼睛，發現瞳孔里流轉著藍黑色光斑，那是鋼筆墨水的顏色。鏡中女人的身影從霧氣中滲出，她的白裙已完全化作液態墨水，在鏡面形成漩渦，而她手中的鋼筆尖，正對準我胸前逐漸清晰的夜鶯墨漬——那形狀與《夜鶯游戲》封面的LOGO分毫不差。

「知道為什么你的痣和我吻合嗎？」

她的聲音從鏡面深處傳來，帶著打印機卡紙的鈍響，「因為你是我分裂出的觀測者，而我是你無法逃避的敘事終點。」

我后退時撞到浴缸，后腰觸到冰冷的金屬——那是支刻著「YH-01」的鋼筆殘骸，筆尖上還沾著1998年的血漬。鏡中女人的墨手穿過鏡面，指尖掠過我的鎖骨，痣上的絨毛突然變成鋼筆尖的倒刺，刺破皮膚滲出藍黑色液體。

鋼筆刻字的陰影在月光下生長，「LZW」的「W」扭曲成絞刑架形狀，「Y.H」的字母縫隙里爬出細小的墨水蟲，每只蟲子都背著前執筆人的記憶碎片：

- YH-17臨終前在鏡面上寫的「救救我」；

- YH-33最后動態里的亂碼其實是「鋼筆在說話」；

- YH-46（舊物收藏家）臨終前發給我的微笑表情，像素里藏著「快跑」的摩斯密碼。

胸前的夜鶯墨漬突然振翅，翅膀邊緣割開皮膚，露出底下的藍色血管——那是用墨水繪制的神經網絡，每個突觸都連接著《夜鶯》系列的書頁。

鏡中女人舉起鋼筆，筆尖與我的心臟位置精確對齊，墨水滴落在鏡面形成倒計時：00:30:00。她的臉開始與我融合，左眼角的淚痣與我的痣重疊，變成楓葉形狀的墨水胎記。

「當倒計時歸零時，你的意識會被吸入鋼筆，成為林芝婉的量子殘影。」

她的另一只手展開虛擬屏幕，上面播放著「永夜書局」的最新直播：我的鋼筆正在拍賣，競買者是各個平行宇宙的「夜鶯」，她們舉著標有不同年份的號牌，喊價聲此起彼伏——用的是歷代執筆人的尖叫聲。

手機從窗臺滑落，鎖屏界面顯示著未接來電：

母親的號碼連續撥打了47次，每條未讀消息都寫著「別收快遞！」，而發送時間停在「1998年9月15日」。我突然想起，母親的全名里也有個「婉」字，而她從不允許我看《夜鶯》系列的原因，此刻隨著鏡中女人的墨手刺入心臟，終于揭曉——

「你母親是YH-02，我是YH-01，而你...」

墨水蟲在她的話語中組成DNA雙螺旋，「是我們用敘事基因培育的活體容器。」

劇痛中，我看見鏡中女人的真實形態：她不是林夏，不是林芝婉，而是初代執筆人「LZW」的意識體，她的白裙上布滿歷代執筆人的簽名，而那些簽名，正是構成「夜鶯宇宙」的量子比特。

鋼筆刻字的陰影突然覆蓋全身，「Y.H」與「LZW」交叉成「死」字的象形寫法。

鏡中女人的筆尖刺入我的心臟，卻沒有鮮血流出——藍黑色墨水從傷口涌出，在空中凝結成《夜鶯》系列的新書封面，書名是《第47號活體書簽：讀者即作者》，而作者欄寫著我的名字，旁邊標注著「完本時間：2026.03.22 03:00」。

窗外的銀杏樹在最后時刻開花，每朵花都是我的臉，花瓣上印著閑魚的「確認收貨」按鈕。

當倒計時歸零時，鏡中女人的聲音化作千萬只夜鶯的啼鳴：「恭喜你，觀測者YH-47，你終于明白——在夜鶯的宇宙里，每個讀者都是作者的轉世，而每支鋼筆，都是續寫死亡的筆尖。」

最后一眼，我看見書桌上的鋼筆正在自動書寫，字跡滲透桌面，在樓下的銀杏樹根處形成新的刻痕：

「YH-48號執筆人，歡迎來到永夜書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