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陸兄……”

這是彌勒教那件事之后，李牧云第一次來到陸家，兩人相顧無言，桌上的茶都涼了。

“唉，恕我實在不知道應該如何勸你，陸兄，節哀順變?！?

短短的幾天內，發生了太多的事情，不但陸府出了幾乎滅門的慘案，幾人常去的蟲二樓人去樓空。

共同的好朋友劉溯，也死在陸凡手上。

雖然事后證明，他已經提前被彩云種下神仙種，可是那畢竟是相識多年的朋友，想到他的下場難免讓人惋惜。

“李兄，謝謝你來看我，憑借你我的關系，無須拐彎抹角，有話直說便是?！?

陸凡看出，李牧云似乎欲言又止，場面氣氛一度有些尷尬。

李牧云略微沉吟了一下：“陸兄，我不日就要啟程，去京城準備進士考試了。”

“本想邀你一起，不過看你現在的狀態，作為好友我勸你一句，要不今年還是算了吧?！?

陸凡深知，李牧云這是站在自己的角度上，為好友著想。

家中剛逢巨變，換做是誰，估計也無心考試了。

“李兄，無論我今年是否參考，京城還是要回去的，畢竟這次回家探親，是書院先生給了假期，不能耽擱太久?！?

“哪怕回來守孝，今后再考，也要先和書院打完招呼。”

李牧云點頭，表示理解，陸凡話鋒一轉：“不過如今家中事務很多，我可能近幾日還無法動身，就不和李兄同行了。”

“沒關系，你我情如兄弟，山高水長，日后定有見面之時。”

陸凡送走了李牧云，剛想回房收拾一下東西，新來的丫鬟進來稟報：

“少爺，門外有位小姐要見您，自稱姓趙。”

陸凡認識的，姓趙的女子，就那么一個，不用猜也知道是金磚公主。

“請她到客廳稍待，我這就過去?！?

丫鬟轉身離開，不一會又轉回來傳話：

“那位小姐說，客廳太正式了，她就在你們第一次見面的花園等您?！?

唉，上門做客，從來都是客隨主便，哪有主隨客便的？

陸凡搖搖頭，換了一身正式著裝，緩步來到花園，只見金磚公主正坐在石凳上，怔怔發愣。

“公主駕到，有失遠迎，還請恕罪。”

陸凡上前行禮，二人此時的動作，確實很像初見面時的場景。

只不過位置互換了一下，公主安然穩坐，而陸凡站在一旁施禮。

趙雪寧將目光放在陸凡身上，似乎要透過他如常的表現，揣摩他內心的情緒。

“陸凡，你……不會恨我吧？”

“公主這是說哪里話……”

公主搖搖頭：“我覺得你雖然表面上客氣，但心里卻對那天因為去救我，而沒能保護家人的事情，一直埋著怨念。”

“父王離家多日，那天我忽然收到他的口信，就信以為真的被騙到了府外，沒想到中了彌勒教妖人的詭計?！?

陸凡靜靜聽著，表情沒有太大變化。

“要不是你在最后關頭，用劍技斬斷我的綁繩，恐怕此時我早已成了一具尸體?！?

“無論如何，你都救了我的命，而為了救我，你犧牲了太多?！?

“我知道什么樣的條件，都無法補償你，但我還是希望你能明白我的感激?！?

公主停下話頭，仿佛在等待陸凡提條件，不過在他看來，公主明顯是多此一舉：

“公主，這幾日我想清楚了一件事，那天我去救你，是出于道義，在無法預知未來的時候，那一刻的選擇并沒有任何不妥。”

“倘若我不去救你，或許家人都不會遇難，但在那種情況下，你必死無疑。”

“鑒于雋音是我介紹給王府的，此事我也有不可推卸的責任，若你因這件事而死，我仍然會愧疚?！?

“選擇救誰，都是錯誤選項，既然選了，我就不能后悔，因為事情已經發生了。”

趙雪寧臉色變得焦急，很明顯她從陸凡的話語中，并沒有聽到自己最想聽的回答。

金磚公主猛地站起身，盯著陸凡的眼睛，一字一句道：

“陸凡……假設那日你知道去救我，家人會遇到危險……”

“還會決定去救我嗎？”

“這叫什么問題？”陸凡眼睛微微瞇起，顯然情緒已經發生了劇烈的波動。

他表情淡然，語氣也冷了三分：“不會?！?

趙雪寧的表情還沒來得及變化，陸凡轉身就走：“我還有事，失陪了?！?

金磚公主愣愣盯著陸凡的背影，直到他拐入花叢，淡出她的視線。

……

金陵城最大的商會，四海商行后堂，有一座寬敞的會堂。

這里是四大家族的產業，而這個會堂，也是平日里世家開會商討問題的固定場所。

在會堂的正中間，擺放著一張方桌，一圈圈的座椅圍繞著方桌向外輻射。

不要小看這里的每一個位置，哪怕是距離方桌最遠的座椅，也需要一定的家族地位才有資格坐。

身為陸家未來家主的陸中庸，此時也不過坐在距離中間方桌三四步的地方。

能坐到中間的，自然是各家家主，陸，范，言，姜四家，如今只剩下三家，三位家主在方桌上各據一方，分庭抗禮。

“人都來齊了，那我先說。”范家家主范鵬程，對于四大家族的領袖位置，一直都很有興趣。

每次開會，如果可以他都會第一個發言。

晏家家主晏鳴，向來是個老好人形象，自然沒有異議。

奇怪的是，平日里和范鵬程爭奪話語權最兇的陸家，陸傳書，幾天也難得的沒有說話，似乎默許了范鵬程的提案。

“這次金陵城內的大亂，我范家損失最重！”

一開腔，范鵬程無論是臉色還是語氣，馬上為之一變，顯然心中的怒火已經壓抑了多日。

“不但嫡長孫范越陽死于非命，而且光是范家子弟中卷入這次禍亂的人數，就不下十幾人。”

“這還不算，事情發生后，朝廷對金陵城的清洗，也主要放在了戶部等幾個關鍵衙門，在這股清洗之風下，范家首當其沖。”

“成為了最大的受害者?！?

說到這里，他將目光刺向陸傳書：“而一切的根源，都在于陸家有錯在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