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不朽鷹旗”號驚人的速度下，舷窗之外，現實宇宙被撕扯成光怪陸離的色帶與狂亂的漩渦，而艦船內部卻是一片安寧，仿佛航行在最平靜的深海。

洛宸找到了奧蕾莎，這位戰斗修女正跪坐在一張戰術桌前，全息投影出的星圖在她面前緩緩旋轉，里米爾星的各項數據如瀑布般流淌。

她的手指在空中輕點，調閱著本地盤根錯雜的勢力分布。

“修女，請為我解惑。”洛宸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索。

“斯特恩不是個無聊的人。”

“他給了我一個艾維安領主的名頭，不會只是為了在最后時刻占我一點口頭便宜。”

奧蕾莎沒有回頭，只是指尖輕輕一點，調出了一份古老的帝國法典，那繁復的哥特體文字，即便只是看著，都透著一股不容置疑的威嚴。

“當然不是。”

她抬起頭，那雙在戰場上冰冷如霜的眸子里，此刻竟有一絲奇異的光。

“大人，您需要理解，艾維安騎士領主，雖然失去了封地，卻遠不止一個名號。”

她揮手調出一份古老的帝國法典，“他將您變成了‘自由之刃’。”

“自由之刃？”

洛宸的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手心，那里仿佛還殘留著斯特恩靈能徽記的灼熱感。

“是的。”奧蕾莎的語氣變得莊重起來。

“一種脫離了原屬騎士家族與鑄造世界管轄的流浪騎士。他們無需服從任何地方領主的指令，可以自主選擇為帝國的任何勢力而戰。”

“最重要的一條是——”她加重了語氣，“戰斗中繳獲的一切，無論是裝備還是資源，都歸自由之刃所有。”

她頓了頓，似乎在斟酌詞句，以確保洛宸能完全理解這幾個字背后所承載的、幾乎被遺忘的重量。

“騎士可失其土，永不墮其責。”

這位曾經服務過“墮落者”的戰斗修女直勾勾的看著他，目光帶著一絲若有若無的深意。

“還有，自由之刃不受原家族，或任何地方行星總督的律法約束，你只需要遵守帝國基本法。”

“任何罪行，有且僅有審判庭有權裁決，任何地方司法機構，都無法對你進行干預。”

洛宸的呼吸停滯了一瞬，一種荒謬的感覺在他心頭蔓延開來。

也就是說，只要那位對他態度曖昧的審判官選擇放任自流，在這片星區，就沒有任何人，可以對他和他的這支“流浪騎士”指手畫腳。

“低調，我們必須低調行事！”

米利不知從哪個角落里鉆了出來，他身上的金色甲胄還沒捂熱，那股屬于小人物的精明與謹慎就已經重新占領了高地。

“我現在完全聯系不上審判官大人，沒有那位大佬在背后撐腰，我們這個‘自由之刃’名不副實。”

奧蕾莎卻搖了搖頭，她將那柄嶄新的動力劍插回腰間，發出清脆的鎖止聲。

“恰恰相反，我們必須用最高調的方式出現在所有人眼前。”

奧蕾莎站起身，她的身姿挺拔如槍。

“我們是血戰龐培的幸存者，是無可置疑的英雄！”

“我們乘坐著禁軍的戰艦而來，這是帝皇的恩典！”

“如此功績，如此威勢，任何對我們的公開刁難，都會被視為對帝國英雄的侮辱，必然會引來軍隊的反彈！”

“要知道，帝國的海軍，可是了解龐培之上發生了什么的。”

洛宸結合了兩人的觀點，他看著星圖上，里米尼那個孤獨閃爍的光點，最終下定了決心。

“審判官的態度至關重要，米利，你最了解他...”

“想要得到他的支持，我們需要付出什么？”

他的聲音不大，卻讓所有爭論都平息了下來。

“馬爾科姆現在除了勝利，什么都不在乎，他快沒有牌了，手里只有殘兵敗將。”

“他，亟需，里米尼的話語權。”

“好，那我們就給他這個話語權。

......

與此同時，里米尼的同步軌道上，審判官的退讓并沒有換來尊重與理解，“知識就是力量”號周遭的氣氛已然劍拔弩張。

數艘涂著里米爾行星防衛軍徽記的護衛艦，如同聞到血腥味的鬣狗，將凱瑟琳那艘孤零零的護衛艦團團圍住。

刺耳的警告通過公共頻道反復廣播，充滿了不加掩飾的傲慢與威脅。

“重復，舷號不明的艦船，立刻退出防御圈！否則我們將采取強制驅離措施！”

凱瑟琳麾下的士兵們臉色鐵青，他們看向不遠處另一支已然靠港休整的艦隊——那是審判官的座駕、屬于卡迪亞團的“自己人”。

然而，那邊的通訊頻道一片靜默，這種對自己“輔兵”部隊被刁難時的不管不顧，更是無疑助長了本地守軍的氣焰。

“一群喪家之犬，要不是你們無能，蟲子怎么會這么快就打到我們里米尼！”

凱瑟琳的艦船內，從開普勒星一路追隨她至今的戰士們雙目赤紅，牙齒咬得咯咯作響。

被敵人追殺，他們不怕，但被“友軍”如此欺凌，那股屈辱與怒火幾乎要將胸膛炸開！

所有人似乎都已經忘了他們“邪教徒”的身份——當人類為一件事情付出來太多，立場自然會跟著天然的轉變。

就在一名年輕軍官忍不住要去啟動武器系統時，整艘船猛地一震，尖銳的警報聲撕裂了所有人的耳膜！

一直停滯于里米尼外圍、連守軍都有些習以為常的泰倫分艦隊，動了。

沒有試探，沒有炮火準備，只有最純粹的毀滅，數十道粘稠的生物質炮彈，拖著慘綠色的尾跡，精準地覆蓋了軌道上那些防御平臺。

無聲的太空中，巨大的鋼鐵堡壘如同被砸爛的餅干，脆弱地崩解、殉爆，綻放出一團又一團絢爛而致命的火花。

盡管他們的齊射同樣給生物艦隊造成了損傷，但很快便在這摧枯拉朽的攻勢下化作了宇宙塵埃。

泰倫指揮官已經不在乎這些損傷了，從某種程度來說，少了一些需要吃飯的嘴，對他們而言未必不是好事。

蟲群為它們的主力部隊，清理出了一片干凈的登陸場。

本地防衛軍終于見識到了泰倫的猙獰可怖，剛剛還在耀武揚威的本地防衛軍艦隊，甚至來不及發出一聲像樣的抵抗，便如同受驚的魚群，倉皇向著行星內逃竄。

凱瑟琳銀牙緊咬，看著舷窗外那片被泰倫生物戰艦占據的空域，她別無選擇。

“強行進入低軌道船塢！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