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氏珠寶總部大樓的電梯里，桑渝對著鏡面整理衣領。深灰色西裝套裙，珍珠耳釘，盤起的長發——完美符合董事會那幫老古董對“繼承人“的期待。只有左手腕內側若隱若現的疤痕暴露著她的不安。

“叮“的一聲，電梯停在28層。

“桑小姐終于肯賞臉了？“

剛踏進會議室，陰陽怪氣的聲音就迎面撲來。財務總監趙明城轉動著鋼筆，鏡片后的小眼睛閃著精明的光。長桌邊坐著的十二位董事齊刷刷看過來，空氣里飄著若有若無的中藥味——父親又在喝他那些養胃的湯藥了。

“巴黎的事情，我需要一個解釋。“桑志遠坐在主位，面前攤開的財經雜志上赫然印著桑渝宣布休業的新聞，“你知道這個消息讓股價跌了多少？“

桑渝拉開椅子坐下，余光瞥見投影幕布上的K線圖。那根陡峭的下跌紅線像把刀，直直插在桑氏珠寶的logo上。

“我需要時間沉淀。“她打開平板，調出一組數據，“過去三年我們的創新指數下降27%，而競爭對手——“

“創新？“生產部負責人嗤笑著打斷，“你那些天馬行空的設計，工廠根本做不出來！“

“那是因為你們還在用二十年前的設備！“

桑渝猛地站起來，投影儀的光束照在她繃緊的下頜線上。會議室瞬間安靜，只有中央空調發出輕微的嗡鳴。

“夠了。“桑志遠抬手示意秘書分發文件，“現在有更緊急的事。“

桑渝接過文件，燙金封面上“智能珠寶合作計劃“幾個字格外醒目。翻開第一頁，合作伙伴那欄赫然印著“衍創科技“，而對接人后面跟著的名字讓她指尖一顫——季衍，CTO。

“他們主動遞的橄欖枝。“趙明城推了推眼鏡，“說是看好傳統珠寶行業數字化轉型。“

桑渝強迫自己繼續翻閱。合作內容顯示衍創將提供微型傳感器和智能穿戴技術，與桑氏聯合開發全球首款情感識別珠寶。計劃書最后一頁附著季衍的履歷：MIT博士，35歲以下最具影響力科技領袖，手握47項專利......

“為什么是我們？“她聽見自己的聲音干澀得不自然。

父親意味深長地看了她一眼：“這個問題應該我問你。“

投影幕布切換，顯示出一封郵件截圖。發件人郵箱前綴是“yan.ji“，正文只有簡短兩行：

【關于貴司繼承人巴黎宣言的危機公關建議】

【附：智能珠寶商業計劃書】

發送時間是昨天凌晨3:15——距離她在T臺上宣布休業還不到六小時。

“你們認識？“父親的問題像把刀懸在頭頂。

桑渝的拇指無意識地摩挲著左手腕的疤痕。會議室落地窗外，對面衍創科技的大樓在夕陽下泛著冷光，某個亮著燈的窗口像只窺視的眼睛。

“高中同學。“她輕描淡寫地說，假裝沒看見董事們交換的眼神。

趙明城突然笑出聲：“難怪條件這么優厚。“他意有所指地敲著合同某處，“技術入股只要15%的份額，這簡直是做慈善。“

桑渝猛地合上文件：“我需要完整評估。“

“沒時間了。“父親示意秘書打開新聞頁面，屏幕上跳出《衍創科技與蒂芙尼秘密洽談》的標題，“他們不是唯一選擇，我們更不是。“

會議室門突然被敲響。法務部主管氣喘吁吁地進來：“剛收到消息，蒂芙尼那邊派人去了衍創，就在今天下午......“

所有人的目光都轉向桑渝。她突然明白自己正站在懸崖邊上——要么接下這個與前任合作的燙手山芋，要么眼睜睜看著家族企業錯過轉型的最后機會。

“我來負責。“她聽見自己說，“但有兩個條件。“

父親挑起眉毛。

“第一，完全的設計自主權。“桑渝打開手機相冊，調出昨晚畫的草圖，“第二，我要見他們的技術團隊——不包括季衍。“

會議室里響起低低的抽氣聲。她展示的草圖上，戒指內圈嵌著微型傳感器，能根據佩戴者心跳變化改變寶石光澤。這設計大膽到近乎瘋狂，需要納米級的技術支持。

“有意思。“父親罕見地露出微笑，轉頭對秘書說，“告訴衍創，明天上午十點，項目啟動會。“

散會時，趙明城故意落在最后：“聽說季總手腕上一直戴著條廉價手鏈，據說是高中小女友送的。“他意有所指地看著桑渝空蕩蕩的手腕，“你們年輕人真浪漫。“

桑渝面無表情地關掉平板。走出大樓時，暮色已深。她鬼使神差地望向衍創大廈，23樓那扇窗依然亮著燈，隱約可見有人站在窗前。

手機突然震動。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只有一句話：

【明天見。設計圖很驚艷。——Y】

夜風吹亂桑渝的頭發。她想起十七歲那年，自己也是這樣站在籃球場邊，收到季衍扔來的紙條，上面用潦草的字跡寫著“放學后器材室見“。

命運像個惡作劇的孩童，總愛把最深的傷口包裝成禮物送回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