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頭剛爬上東城墻的脊獸，西市的青石板路上就響起了梆子聲。

趙二麻子攥著半卷標語紙，脖子伸得像只啄米的老母雞：“宋老板！

這墨汁兒是不是得再調稠些？

您瞧這'們'字，暈染得跟團云似的！“

宋悟舟蹲在茶鋪檐下，正往竹篾刷糨糊。

他抬頭時眉梢一挑，袖中系統提示音剛響過第三遍——昨夜擺攤到月上柳梢，甜療丹的銷量比預計多了三成，連隔壁糖葫蘆攤的老頭都來問：“小宋啊，你這丹能治牙疼不？“此刻他指尖沾著糨糊，在趙二麻子遞來的標語上點了點：“暈染好啊，看著像神仙寫的。

再說了，咱們要的就是讓人看一眼就忘不掉。“

趙二麻子撓著后頸的疤瘌，盯著紙上那行大字直樂：“您說這'你們吃了嗎？

'多怪的口號，可昨日擂臺底下那幾個小娘子念了三遍，現在我家閨女早晨起來都這么問我。“他抖開標語，朱紅的糖丸圖案在晨光里亮得扎眼，“宋老板，您這是要把甜療丹變成茶余飯后的嚼頭？“

“二麻子，你當這是賣炊餅呢？“宋悟舟把最后一刷糨糊拍在竹篾上，起身時袖中掉出顆甜療丹。

他彎腰去撿，瞥見街角藥鋪的布簾晃了晃——王德發那瘦得像根筷子的身影剛閃進去。

他指尖摩挲著丹藥表面的糖霜，嘴角勾起抹笑，“這叫市井傳聲筒。

你瞧那說書的，一段話能傳三條街；咱們這口號，得讓全城人閉著眼都能念出來。“

話音未落，西市的人流已經涌了過來。

賣菜的阿婆拎著竹籃湊過來：“小宋啊，這標語貼我菜攤邊上成不？

昨兒我家那口子摔了腿，吃你那丹比喝蜜還甜！“賣糖葫蘆的少年踮腳夠竹篾：“我幫您貼！

貼完我還能跟人說，這糖丸跟我糖葫蘆一個甜法！“

趙二麻子舉著標語往墻上按，突然扯著嗓子喊：“都看好了啊！

'你們吃了嗎？

'——吃的是宋記甜療丹！“他這一嗓子驚飛了屋檐下的麻雀，幾個路過的低階修士捂著嘴笑。

其中穿青衫的修士剛要開口，卻見旁邊賣豆腐的大叔扯著嗓子應：“吃了！

甜得很！“

“吃了！

甜得很！“賣菜阿婆跟著喊，糖葫蘆少年舉著竹棍晃：“甜得很！“連蹲在墻根曬太陽的老狗都支棱起耳朵，沖天空“汪汪“叫了兩聲。

宋悟舟看著這場景，喉結動了動——系統提示音在腦海里嗡嗡作響，像春蠶食葉。

他知道，這口號要活了。

日頭爬到頭頂時，甜療丹的攤子前擠得水泄不通。

宋悟舟站在條凳上，手里舉著個玻璃罐，里面金澄澄的甜療丹堆成小山。

他望著底下攢動的人頭，突然瞥見兩個穿玄色道袍的修士縮在街角。

左邊那個捏著袖角，右邊那個假裝看招牌，可眼神直往玻璃罐里鉆。

“兩位道兄可是來問丹的？“宋悟舟扯著嗓子喊，故意把“道兄“二字咬得極重。

兩個修士渾身一僵，左邊那個漲紅了臉：“誰、誰問丹了？

我們就是......路過！“右邊那個卻悄悄拽了拽同伴的袖子，壓低聲音：“我腿上的傷......“

宋悟舟憋著笑，從罐里捏出兩顆甜療丹：“路過的也能嘗個鮮。

這丹不苦，比你們宗門發的蜜餞還甜。“他故意把丹藥在指尖轉了個圈，糖霜在陽光下閃著碎光。

左邊修士的喉結動了動，突然大步走過來：“嘗就嘗！

我們修士還怕你個糖丸不成？“

旁邊賣胭脂的小娘子捂嘴笑：“喲，這道爺比大姑娘還扭捏。“修士的耳尖紅得要滴血，抓過丹藥塞進嘴里，眼睛突然瞪得溜圓：“這、這靈力運轉得比我吃的回元丹還快？“右邊修士趕緊也抓了顆，嚼兩下后猛地拽住宋悟舟的袖子：“宋老板，這糖衣工藝......能教我不？

我拿三枚中品靈石換！“

宋悟舟望著圍過來的修士們，心里的算盤打得噼啪響。

系統提示音適時響起，像塊燒紅的鐵烙在識海：“任務【推動丹道革新】進度+60%，即將完成。“他表面上卻皺著眉擺手：“教倒是能教，可我這攤子還得看著......“話音未落，就有修士搶著說：“我幫你看！

我幫你收靈石！“

“成，成。“宋悟舟憋著笑應下，余光瞥見街角藥鋪的布簾又晃了晃。

這次他看得真切——王德發正貓在柜臺后，跟個灰袍老頭咬耳朵。

那老頭留著山羊胡，玄色道袍上沾著丹爐灰，不是陳老七是誰？

“宋老板！

周掌柜的伙計來傳話！“趙二麻子從人堆里擠過來，手里攥著張皺巴巴的紙條，“說是周掌柜有請，在他丹鋪后堂。“

宋悟舟把攤子交給那兩個修士，跟著伙計繞到丹鋪后巷。

青磚墻根下長著幾叢野菊，風一吹，落了周掌柜肩頭好些花瓣。

周掌柜正捏著茶盞轉，指節發白：“宋兄弟，王某人方才來找我......“

“要你斷我的藥材？“宋悟舟一屁股坐在竹椅上，翹起二郎腿，“他給了多少靈石？“

周掌柜的茶盞“當啷“一聲磕在桌上：“宋兄弟好利索的耳朵！“他壓低聲音，“王德發說，只要我不進你的甜療丹，每月補我二十塊中品靈石。

可......“他望著窗外排成長龍的購丹隊伍，喉結動了動，“可昨天我賣甜療丹賺的靈石，比過去半個月都多。“

巷口突然響起腳步聲。

林無影穿著月白衫子晃進來，手里轉著塊青玉牌，月光在牌面刻的“守真盟“三字上流轉。

他瞥了眼周掌柜，又瞥了眼宋悟舟，笑：“周掌柜好雅興，在后堂喝茶？“

周掌柜的汗刷地下來了，連茶盞都差點摔了：“林、林爺，我這是......“

“周掌柜該想想，誰能讓你在玄洲界賣一輩子丹。“林無影的指尖劃過青玉牌，牌面泛起幽藍靈光，“守真盟的丹道殿，最近在查些'歪門邪道'的丹方。“他突然轉向宋悟舟，眼尾微挑，“宋兄弟的甜療丹，可別被查出什么問題才好。“

宋悟舟摸著下巴笑：“林爺這是在嚇唬我？

我這丹方可都是按《丹經》來的，糖霜也是正經藥材。“他頓了頓，“再說了，要是守真盟真要查，怎么不派顧少君來？

我瞧顧少君昨天看丹的眼神，倒像是......“

“夠了。“林無影的臉沉下來，甩袖轉身，“周掌柜，你自己掂量。“

等林無影的腳步聲消失在巷口，周掌柜抹了把汗：“宋兄弟，我......我還是進你的丹。

靈石能再壓兩成不？“

宋悟舟剛要開口，系統提示音突然炸響，震得他耳膜發疼：“任務完成！

獎勵'討價還價強化版'——交易時自動壓價20%。“他望著周掌柜期盼的眼神，嘴角咧到耳根：“周掌柜，我這人最講道理。

就壓兩成吧。“

暮色漫上屋檐時，甜療丹的攤子終于空了。

宋悟舟坐在條凳上，望著最后一枚丹藥被個小乞兒捧走——那孩子昨天摔破了膝蓋，他悄悄塞了顆丹過去，此刻孩子舉著空糖紙蹦跳：“宋哥哥，明天還有嗎？“

“有，明天還有。“宋悟舟揉了揉孩子的腦袋，抬頭望向城門外的青山。

山影里隱約可見飛檐斗拱，那是玄洲界最大的宗門“蒼梧山“的山門。

他摸著袖中系統獎勵的玉牌，喃喃道：“甜療丹能讓凡人修士都張嘴，那宗門的規矩......也該動動了。“

“宋老板。“

林無影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宋悟舟轉身時，只看見他的背影融入暮色，青衫下擺沾著片野菊瓣。

“你已經不在他們的名單上了......“風卷著話音飄過來，“因為你成了他們最怕的那種人。“

宋悟舟望著林無影消失的方向，手指無意識地摩挲著玉牌。

遠處傳來梆子聲，是打更的老頭扯著嗓子喊：“天干物燥——小心火燭——“

“你們吃了嗎？“

“吃了！甜得很！“

不知誰家的小娘子應了一嗓子，聲音飄得很遠，混著晚風鉆進城墻根的磚縫里。

宋悟舟望著漸暗的天色，突然笑出了聲。

他知道，這聲“甜得很“，明天會隨著晨霧飄出城門，飄到更遠的地方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