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天邊泛起魚白。

少女在床上趴了一會，拿起手機撥通了置頂電話。

鈴聲剛響，對面接通了電話：“喂，姐姐，澄清發布會已經準備好，你早上十點過去就可以了，我待會兒把地址發你。”

“嗯，事情進展順利的話，晚上一起吃個飯。”

她的聲音帶著剛睡醒的沙啞軟糯，聽著分外可愛。

“好，我現在有些事情要處理，先掛了。”男人失笑，“時間還早，姐姐可以再睡一會兒，七點的時候傅千會去送飯。”

裴芷迷迷糊糊嗯了聲：“那你先忙你的，我再瞇會兒。”

“好。”

不等他按掛斷鍵，手機那頭傳來均勻的呼吸聲。

他笑彎了眉眼，掛斷電話，把手機遞給了博厲。

他扯了扯領帶，直到扯得松松垮垮，這才抬步走進了博家老宅。

他已經很久沒有來過老宅了，上次來還是五年前。

他瞇了瞇眼，走進這熟悉的宅院，院中依舊是記憶里的古色古香，叫人誤以為自己穿越了時空來到某個朝代，院子里的假山流水輕而易舉吸引了他的注意。

上次來的時候似乎不是這個假山。

他眸色晦暗，無緣無故笑了聲。

博厲感到莫名其妙，心中腹誹：“老大是不是有毛病？看個假山還能笑出聲，不知道還以為他瘋了。”

被手下吐槽的博寒聲收斂起笑，變臉的速度極快。

他面無表情推開大門，活像來尋仇的。

大堂中，一位看起來六七十歲的老人坐在主位，他眼神似勾，看人時恨不得從人身上割下一塊肉。

他蒼老的面孔上縱橫無數皺紋，眉心的皺紋是最明顯的，大概是因為愛皺眉，看起來就是不好相處的人。

博寒聲漫不經心喊了聲“爺爺”，沒等老人開口，自顧自坐到了他的右手邊。

老人怒不可遏：“博寒聲，你的規矩都學到狗肚子里了？你看看你姐姐，還有你弟弟，誰像你一樣？那個裴芷都把你教成什么樣了！”

博寒聲皺了皺眉，到嘴邊的話變了又變：“阿芷把我教成什么樣，和你們有關系嗎？我每天都很滿意我自己，還有麻煩你搞清楚一點，你的病是阿芷治好的，如果沒有阿芷，你早就一命歸西了，哪還有坐在這里和我說話的機會？”

他眼中的嫌棄不加掩飾，徹底激怒了老人，他怒拍桌子，指著他的鼻子痛罵：“你個小畜牲，你這是在指責我沒有死嗎？孫子詛咒爺爺去死，這簡直是大逆不道，我看那裴芷也不是什么好東西，不然怎么會把你教的如此……”

“老頭子，我現在心平氣和的說話，就是看在我身體里流著你們骯臟的血，換作旁人，我早就一槍崩了。”博寒聲臉上的笑意不達眼底，瞧著有些涼薄，“還有，阿芷是人，而你才是真正的不是東西，你如此咒罵自己的救命恩人，是想變得和以前一樣嗎？如果你想的話，我可以滿足你。”

他從始至終都沒有尊敬過老人，這大概也是他們相看兩厭的原因之一。

老人怒目圓睜：“博寒聲，你知不知道你在和誰說話，你現在擁有的一切都是我給你的，如果不是我，你怎么可能會是博家的繼承人？如果不是我，你說不定已經死在了那個角落里，怎么可能有見我的機會？”

博寒聲笑容依舊，說出的話分外不客氣：“你是不是聽不懂人話？如果沒有阿芷，你早就死了，根本不可能有坐在這里的可能性。你以為她是為了博家給的錢，那我只能說大錯特錯，她愿意給你看病，純屬是看在你是我爺爺的份上，如果你不是我爺爺，她連半個眼神都不會分給你……”

他停頓幾秒，掀了掀眼皮子：“還是說你們覺得她這些身份不配和你們博家相提并論？麻煩你們搞清楚，她手底下的人和她認識的人是你們這輩子都惹不起的。”

“你！”老人差點被他氣吐血，蒼老的手指顫顫巍巍指著他，“博寒聲，你這是要和博家撇清關系？”

博家一直都是四大世家之首，過了幾十年順風順水的生活，老人早已習慣了唯我獨尊。

他忘了博家也曾落魄過，差點掉出四大世家，是眼前的年輕人挽救了一切。

博寒聲嗤笑：“我原本沒有不和你們撕破臉的想法，是你們一次又一次的挑戰我的底線。零星和那幾只野獸是你們的手筆吧？背后的人到底給了你們什么好處，讓你們一而再再而三的助紂為虐？”

他自認為自己給了他們最大的寬容，奈何他們觸碰到他的底線。

“看來網上說的消息是真的，裴芷真的復活了，”老人冷笑連連，“所以你要為了一個毫不相干的人，來威脅自己的親爺爺？”

博寒聲收起臉上的笑，修長的指尖輕點桌面：“當年是你們先拋棄我的，如果沒有她，我早就死了……我呢，從來沒有把你們當過親人，我選擇回來也是因為她想讓我回來，是不是這幾年的安穩生活讓你忘了是誰把博家救了回來？”

他沖老人挑眉，眼中的威脅不加掩飾。

見他看過來，他唇角勾起一抹嘲諷的笑，坐姿愈發沒個正形，像只慵懶的貓。

他過去常常壓制自己，是看在裴芷希望他在博家的面子上，否則博家破產他也不會看一眼。

他想要的，只是留在她身邊罷了。

老人瞇起眼：“你是在威脅我？裴芷那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女人惹了不該惹的人，不為了博家考慮我也得推波助瀾。博寒聲，這個世界很大，不是只有京城四大世家，你要知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

男人的半張臉隱藏在陰影里，看不清神色，他最后笑了笑，一只手支著臉看他：“原來你也知道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個人我們從來沒有放在眼里過，你們如此懼怕他，是因為你們沒有底氣對抗他，我和你們不一樣。”

黑暗與光明落在他身上，像是給他披上了鎧甲。

久違的安靜里，男人低沉的聲音再度響起：“我說過，我能讓博家東山再起，也能毀了它。看在我母親的面子上，我給你們最后一次機會。”

“如果你們再敢動裴芷，博家便也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