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來是大娘用木盆端來少許熱水,那熱水升騰起的裊裊熱氣,在這破舊昏暗的環境里,竟無端生出幾分暖意。
她輕輕敲了敲門,輕聲喚道:“姑娘,是我?!?
清歌打開門,大娘走了進來,將木盆放在屋內簡陋的桌上。
“姑娘,先凈凈身,再好好處理下傷口吧。瞧你這一身,遭了不少罪。”
清歌心中微動,在這窯廠,所有人都對她拆吃入腹,大娘卻這般好心。
她忍不住問道:“大娘,所有人都恨不得我死,您為何要對我這么好?”
“姑娘啊,在這兵荒馬亂的年代,白家給了我一口飯吃,讓我不至于餓死街頭。
大娘嘆了口氣,又道:
“雖說這窯廠的日子也不好過,但好歹有條活路。我知道白家對不住您,可這恩情我還是得記著??吹侥芸?,我這心里頭不落忍啊?!?
原以為白家在這窯廠眾人眼中,只是苛刻的雇主,卻沒想到還有像大娘這樣念著白家舊恩的人。
“大娘,您的好意我心領了。只是白家……如今已與我沒什么關系了?!?
大娘搖了搖頭,目光中滿是感慨:“不管怎樣,姑娘都是白家血脈。這恩情歸恩情,對錯歸對錯。我也知道那白家對不住您,可咱做人吶,不能忘本?!?
她轉身欲走,突然又停下,從懷中掏出半張餅放在桌上。
“姑娘,您一定要好好活著,只有活著才能做更多的事。”
說完她便離開了。
清歌的肚子不爭氣的“咕咕”叫著,望向桌上的那半張餅和水盆,心中思緒萬千。
是??!活著才是最重要的,無論如何她都要努力活下去。
清歌抓起桌上的餅,狼吞虎咽的吃完,雖然沒什么飽腹感,但是也能補充一些體力。
隨后撩開衣襟小心翼翼的凈身,眼睛時不時警惕地看向那扇破舊的窗戶。果然,一個模糊的人影在窗外晃動,她知道這必定是監視自己的人。
雖說大娘的話如同一股暖流,在清歌心間泛起層層漣漪,但她已然沒有退路。
清歌佯裝不知,故意提高音量,怒喝道:“誰在外面?竟敢偷窺本小姐!白家嫡女的便宜你也敢占!”
一邊喊著,一邊迅速披上外衣,猛地推開屋門。
那監視之人顯然沒料到清歌會突然發難,驚慌失措地往后退了幾步。
清歌指著他的鼻子,聲色俱厲地罵道:“好你個不知死活的東西!光天化日之下,竟敢窺探本小姐凈身,你眼里還有沒有王法,有沒有白家!”
那小廝漲紅了臉,支支吾吾地辯解:“我……我不是故意的,白姑娘,您誤會了……”
清歌哪肯罷休,繼續大聲叫嚷,勢要將事情鬧大。
不多時,周圍便圍了不少窯廠的工人。
那農婦聽到動靜,也急匆匆地趕了過來,看到這一幕,頓時雙眼一瞪,破口大罵。
“你個小賤人,又在這兒鬧什么幺蛾子!還嫌不夠丟人現眼?”
清歌看向農婦,作出一副委屈又憤怒的樣子。
“你看看你手下的人干的好事!竟敢偷窺本小姐,你們就是這般對待白家嫡女的?若是我爹知曉此事,你們都吃不了兜著走!”
農婦眉頭緊皺,臉上閃過一絲慌亂,但很快又強裝鎮定。
她惡狠狠地說道:“哼,少拿白家來壓我!一個被白家趕出來的人,還在這兒擺什么架子!說不定是你故意勾引人家,現在反倒惡人先告狀!”
周圍的工人聽到農婦這話,開始竊竊私語。
清歌提高了音量,哭訴道:“大家都聽聽,這就是她對待白家血脈的態度!今日他敢偷窺我,明日是不是就敢對白家其他人動手?我就算被白家拋棄,也容不得你們這般羞辱!”
一邊說,一邊留意著四周,眼角余光瞥見了人群中的凜川。
清歌趁眾人的注意力還在自己和農婦身上,微微眨了下眼睛,快速地向凜川使了個眼色,示意他趁這混亂趕緊行動。
見凜川的身影消失在人群中的,清歌順勢蹲下身子,顫抖著撿起一片尖銳的碎瓷片,抵在自己的脖頸處,聲淚俱下。
“白家好歹也是名門,如今我竟被你們這般欺辱!既然如此,我也沒臉活在這世上了!”
周圍的窯工們見狀,紛紛倒吸一口涼氣,人群中發出一陣驚呼。
“哎呀,白姑娘可別沖動?。 庇袀€好心的窯工忍不住喊道。
農婦卻急得跳腳,破口大罵:“你個小賤人,少在這兒裝模作樣尋死覓活的!別以為拿個碎瓷片就能嚇唬住我們!”
清歌悲憤交加,沖著農婦喊道:“你這個老妖婆,如此惡毒,三番五次欺辱我,還縱容手下人對我無禮!我今日就是死,也要讓白家知道你們的惡行!”
這時,又有窯工勸道:“白姑娘,有話好好說,千萬別做傻事?。∵@要是出了人命,大家都脫不了干系!”
清歌哭喊道:“還有什么可說的?在這窯場,我受盡屈辱,連基本的尊嚴都沒有!今日不是他死就是我亡!”
說著,她作勢就要往脖子上劃去,手上微微用力,一道細細的血痕滲了出來。
“??!真流血了!”人群中有人尖叫起來。
這一下,更多的窯工被吸引過來,原本就混亂的場面愈發不可收拾。
農婦有些慌了神,但還是嘴硬道:“你別亂來!你要是真死了,我們可就說不清了!”
清歌怒視著她,嘶聲說道:“你怕說不清?那你之前為何百般刁難我?今日我就要讓所有人都知道你是如何對待白家后人的!”
隨著越來越多的人圍過來,場面嘈雜不堪,各種勸架聲、指責聲、議論聲交織在一起。
清歌雙眼通紅,怒不可遏地瞪著那小廝,猛地抄起工作臺上一把沉重的鐵鉗,高高舉起。
她大聲嘶吼道:“我白家雖已落魄,但也容不得你這等鼠輩輕薄!今日你毀我清白,我定要與你同歸于盡!”
那小廝嚇得臉色慘白如紙,雙腿發軟,“撲通”一聲跪倒在地,一邊磕頭如搗蒜,一邊哭喊。
“白姑娘饒命??!我真不是故意的,是他們指使我來監視您的啊!”
清歌哪肯罷休,舉著鐵鉗,瘋了似的朝他沖過去。
那小廝連滾帶爬地起身就跑,嘴里不停地呼救。
周圍的窯工們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紛紛避讓,人群頓時炸開了鍋。
“攔住她!別讓她鬧出人命!”農婦扯著嗓子大喊,可此時混亂的場面哪還由得她控制。
清歌追著小廝在窯廠里橫沖直撞,嘴里罵罵咧咧:“你這狗東西,看你往哪兒跑!姑奶奶今日定要讓你血濺當場!”
“救命??!殺人啦!”小廝驚慌失措的叫聲在窯廠回蕩。
有幾個膽大的窯工試圖上前阻攔清歌,卻被她揮舞著鐵鉗嚇退。
“都別過來!誰攔我,我先殺了誰!反正我清白已毀,活著也沒什么意思了!”
清歌聲嘶力竭地喊著,臉上的淚痕未干,神色癲狂,仿佛真的被逼到了絕境。
“這可怎么辦吶!別真出人命??!”窯工們焦急地議論著,卻又無人敢貿然上前。
農婦氣得跺腳,指著清歌罵道:“你這個瘋婆子,成事不足敗事有余!看你把窯廠攪和成什么樣了!”
但此刻她的罵聲,早已被混亂的嘈雜聲淹沒。
清歌瞅準時機,故意往窯廠各個角落逃竄,經過一些堆放雜物的地方,還順手打翻了不少物件,讓整個窯廠更加混亂不堪。
一邊追一邊大喊:“你這畜生,躲??!有本事別跑!”
農婦眼見局面徹底失控,像熱鍋上的螞蟻般急得團團轉。
她面色漲得通紅,扯著嗓子朝周圍的窯衛們喊道:“都愣著干什么!還不快把這個瘋女人給我抓住!”
窯衛們得了令,如狼似虎地朝清歌圍了過來。
清歌哪肯就范,身形靈活地左躲右閃,像只敏捷的猴子般上躥下跳。
她一邊躲閃,一邊順手操起身邊能拿到的東西,朝著窯衛們砸過去。
“來啊!你們這群狗腿子,有本事就抓住姑奶奶我!”
清歌大聲叫罵著,將一只裝滿陶土的罐子用力擲出,“哐當”一聲,罐子在一名窯衛腳邊炸開,陶土四濺,那窯衛一個趔趄,差點摔倒。
其他窯衛見狀,更加謹慎地圍過來,形成一個包圍圈,試圖慢慢將清歌困住。
清歌卻絲毫不懼,瞅準包圍圈的一個缺口,猛地沖過去,順手推翻了一旁的木架。
木架上擺放的燒制好的陶器噼里啪啦地掉落一地,摔得粉碎,清脆的破碎聲在窯廠里此起彼伏。
“你們這群混蛋,白家不會放過你們的!”
清歌一邊喊著,一邊又撈起一根木棍,朝著靠近的窯衛揮去。
那窯衛連忙舉刀抵擋,“當”的一聲,木棍與刀身碰撞,震得她手臂發麻。
但清歌仍不退縮,繼續揮舞著木棍,朝不同方向的窯衛攻去,嘴里罵罵咧咧:“平日里你們仗勢欺人,今日姑奶奶就讓你們知道我的厲害!”
農婦在一旁氣得直咬牙,跺著腳喊道:“你們都是飯桶嗎?這么多人還抓不住一個女人!”
就在這時,一個眼尖的窯衛瞅準清歌稍一分神的間隙,猛地撲上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清歌用力掙扎,卻感覺另一只手臂也被人緊緊鉗住。
她拼命扭動身體,像條上鉤的魚般奮力反抗,同時還不忘扭頭朝著農婦叫罵:“你這個老妖婆,我做鬼都不會放過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