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停了。
陰沉的天空下，王道一跪在廢墟中央，懷中抱著蘇半夏逐漸冰冷的身體。他顫抖的手指輕撫過她蒼白的臉頰，試圖擦去那些并不存在的灰塵。她的銀眸已經失去了光彩，嘴角卻還掛著那抹熟悉的、倔強的微笑，仿佛只是睡著了。
“醒醒...“王道一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這不是結局...不該是這樣...“
老周站在一旁，道袍破碎，臉上滿是煙塵與血跡。他想說些什么，嘴唇蠕動了幾下，最終只是沉重地嘆了口氣。
遠處，城市的警報聲此起彼伏，偶爾夾雜著爆炸的轟鳴。陰蛇真君雖滅，但它留下的僵尸仍在肆虐。這本該是王道一最該去處理的事，但現在，他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
蘇半夏的心跳停止了。
這個認知像鈍刀般一點點割開他的胸膛。她救了他，用某種古老的秘法將自己的生命力注入他瀕臨崩潰的身體。而現在，她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
“為什么...“王道一將額頭抵在蘇半夏冰冷的額頭上，喉嚨里發出野獸般的嗚咽。
就在絕望即將吞噬他的那一刻，天空中突然傳來一陣清越的鈴聲，如同冰晶碰撞。老周猛地抬頭，渾濁的老眼瞬間瞪大。
“那是...仙樂？！“
一道銀光破開云層，如瀑布般傾瀉而下。銀光中，四道高大身影踏云而降，分別身著青、紅、白、黑四色鎧甲，面容或威嚴或猙獰，手持寶傘、寶劍、琵琶、寶塔，周身環繞著七彩霞光。
“四大天王？！“老周撲通一聲跪倒在地，“這...這...“
四名神將分立四方，中間是一位銀發女子。她看起來不過三十歲上下，一襲素白廣袖流仙裙，銀發如瀑垂至腳踝。最驚人的是她那雙眼睛——純粹的銀色，與蘇半夏如出一轍。
女子飄然落地，長袖輕拂。她看都沒看跪在一旁的老周，徑直走向王道一和懷中的蘇半夏。
“站住！“王道一條件反射般抱緊蘇半夏，另一只手摸向身旁的斬魔劍——雖然那把劍已經布滿裂紋，隨時可能碎掉。
銀發女子這才瞥了他一眼。僅僅是一個眼神，王道一就感到一股無形的壓力籠罩全身，連呼吸都變得困難。
“凡人，讓開。“女子開口，聲音如同月光般清冷，“你救不了她。“
王道一咬緊牙關，抵抗著那股壓力：“你...是誰...？“
女子沒有回答，只是輕輕抬手。王道一只覺一股柔和卻不可抗拒的力量將他推開，蘇半夏的身體緩緩浮起，飄向女子懷中。
“不！“王道一掙扎著想要撲上去，卻被一股無形屏障擋住，“把她還給我！“
銀發女子低頭凝視蘇半夏蒼白的面容，銀眸中閃過一絲難以察覺的波動。她輕撫蘇半夏的額頭，低聲吟誦著古老咒語。一道銀光從她掌心流入蘇半夏體內，后者的睫毛竟然微微顫動了一下。
“她還活著？“王道一震驚地問。
“靈脈未斷，魂魄尚存。“女子終于正眼看向王道一，“但以凡間手段，救不回來。“
“你能救她？“王道一聲音顫抖，“求你...救救她...“
女子審視著他，目光如刀：“為了救你，她甘愿獻祭自己的靈魄。這樣的情義，你配得上嗎，除魔大都督？“
這句話如同一柄重錘砸在王道一心頭。他張了張嘴，卻發不出聲音。是啊，他配得上嗎？如果不是他逞強使用請神術，如果不是他不夠強大...
銀發女子不再多言，轉身欲走。四大天王立刻結陣，祥云開始升騰。
“等等！“王道一踉蹌著追上去，“你要帶她去哪兒？她...還能回來嗎？“
銀發女子停下腳步，半側過臉：“若她愿意，自會回來。“頓了頓，又補充道，“告訴李劍鋒，'月宮'暫借他一個人情。“
話音未落，銀光大作。王道一不得不閉上眼睛，等他再睜開時，銀發女子、四大天王和蘇半夏都已消失無蹤，只有天空中殘留的一縷銀輝證明剛才的一切不是幻覺。
“月宮...“老周喃喃自語，“廣寒宮...嫦娥仙子...難道傳說是真的...“
王道一轉向他：“你認識她？“
老周搖頭：“只是猜測。古籍記載，月宮之主有銀眸，能起死回生。但那是神話啊...“
王道一望著天空，拳頭緊握。蘇半夏還活著，但被帶去了某個他無法觸及的地方。這個念頭讓他既欣慰又痛苦。
“我會找到你...“他低聲承諾，“無論你在哪里。“
一陣急促的腳步聲打斷了他的思緒。李劍鋒帶著一隊零號部門的特工趕來，雖然臉色蒼白，但顯然已經接受了治療。
“王隊！“李劍鋒看到現場的慘狀，臉色一變，“陰蛇真君...？“
“消滅了。“王道一簡短地回答，“蘇半夏被帶走了。“
他快速解釋了剛才發生的事。當聽到“月宮“二字時，李劍鋒明顯一震。
“月宮真的存在？“他難以置信地喃喃，“零號部門追蹤了幾十年...“
“你知道什么？“王道一急切地問。
李劍鋒正要回答，地面突然劇烈震動起來。遠處城市中心的位置，一道金光破土而出，直沖云霄！
“那是什么？！“老周驚呼。
金光中，一個巨大的虛影緩緩升起——龜身蛇尾，正是傳說中的玄武！虛影之大，幾乎覆蓋了整座城市，散發出古老而威嚴的氣息。
玄武仰頭發出一聲長吟，聲如洪鐘大呂，震撼天地。隨著這聲長吟，無數金色光點從它身上灑落，如同細雨般覆蓋全城。
奇跡發生了。
光點所到之處，游蕩的僵尸紛紛倒地，身上的黑氣被凈化。被咬傷但尚未變異的人則停止惡化，傷口開始愈合。就連破損的建筑和街道也仿佛被注入了生命力，裂縫緩緩彌合。
“玄武守護...“老周激動得老淚縱橫，“這座城市竟然有玄武守護！它在凈化陰蛇真君留下的陰氣！“
王道一震撼地望著那個籠罩全城的虛影。玄武的雙眼如同兩輪金陽，淡漠地注視著這座飽經磨難的城市。雖然只是虛影，但散發出的威壓卻真實可感。
“為什么玄武會守護這座城市？“他問。
李劍鋒若有所思：“歷史記載，這里曾是古代一座重要城池，據說有神獸鎮守。零號部門的檔案里提到過，但沒人當真...“
老周突然插話：“蘇博士之前不是說過，那些被刻符的古尸位置連起來像個法陣嗎？“
王道一猛地醒悟：“七星聚陰陣！陰蛇真君就是為了破壞玄武守護才布置的那個陣法！“
“現在陣法已破，玄武守護重新激活。“老周興奮地說，“它在凈化整座城市！“
金光持續了約莫半小時，然后漸漸收斂。玄武虛影最后環視一圈，緩緩沉入地底。隨著它的消失，天空中的烏云也散開了，久違的陽光灑落下來。
城市恢復了平靜，仿佛剛才的災難只是一場噩夢。
“結束了？“一個特工不敢相信地問。
李劍鋒按下耳機聽了一會兒，搖頭：“只是暫時。玄武凈化了大部分陰氣，但根源未除。而且...“他壓低聲音，“上面已經下了封口令，對外宣稱是新型狂犬病爆發，所有'異常現象'都要歸咎于集體幻覺和藥物濫用。“
王道一皺眉：“那些目擊者呢？“
“會有專人處理。“李劍鋒意味深長地說，“記憶消除技術已經很成熟了。“
王道一握緊拳頭。這種掩蓋真相的做法讓他不舒服，但他也明白，讓公眾知道真相只會引發更大的恐慌。
“王隊，“李劍鋒突然正色道，“我代表國家安全局零號部門，正式邀請你加入我們。“
王道一一愣：“什么？“
“以你的能力和經驗，正是我們急需的人才。“李劍鋒遞過一個黑色證件，“'玄字號'特別顧問，直接對局長負責，擁有全國范圍內的執法權，可以調用任何資源。“
王道一沒有立即接過證件：“為什么現在才邀請？“
“其實我們觀察你很久了。“李劍鋒坦然道，“但之前你只是處理本地事件，而現在...“他指了指周圍，“陰蛇真君的蘇醒證明全國范圍內的超自然威脅正在升級。我們需要你這樣的專業人士。“
老周在一旁點頭：“都督，這是個好機會。零號部門的資源和人脈，對你尋找蘇博士會有幫助。“
這句話打動了王道一。他接過證件，翻開看了看：“我需要完全的行動自由。“
“當然。“李劍鋒微笑，“只要不危害國家安全，你想查什么都可以。“
就在這時，李劍鋒的手機響了。他接聽后，臉色逐漸凝重。
“出什么事了？“王道一問。
李劍鋒掛斷電話，神情復雜：“南疆邊境傳來消息，一個大型販毒集團的所有成員，全部死于...虎口。“
“虎口？“
“字面意思。“李劍鋒深吸一口氣，“現場沒有子彈痕跡，沒有打斗跡象，三十多名武裝毒販全部被某種大型貓科動物撕碎。最奇怪的是...“
“什么？“
“所有尸體都干癟如木乃伊，像是被吸干了精氣。“李劍鋒看向王道一，“你怎么看？“
王道一與老周交換了一個眼神。他們同時想到了一個可能——黑虎魔君。
“我需要看完整報告。“王道一說，“還有，安排我去現場。“
李劍鋒點頭：“已經準備好了專機。不過...“他猶豫了一下，“關于蘇博士的事，我有些情報應該對你有用。“
“什么情報？“
“零號部門曾經追蹤過一個銀眸女子的傳說。“李劍鋒壓低聲音，“據說她們是一個古老血脈的后裔，世代守護著某個秘密。如果那位帶走蘇博士的銀發女子真是月宮之人，那么蘇博士很可能也是這個血脈的一員。“
王道一想起銀發女子與蘇半夏驚人的相似之處，心中一動：“這個血脈與玄武守護有關？“
“很有可能。“李劍鋒點頭，“我會調出所有相關資料給你。但現在，南疆的事情更緊急。“
王道一最后望了一眼天空，那里已經沒有任何銀光的痕跡。但他在心中默默立誓：一定會找到蘇半夏，無論要付出什么代價。
“走吧，“他對李劍鋒說，“去看看那只'老虎'留下了什么線索。“
遠處，夕陽將天空染成血色。一只烏鴉落在殘破的墻頭，發出刺耳的鳴叫，仿佛在預示著新的風暴即將來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