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星勉強爬起來,看到隔離窗外的碎片突然靜止了一—然后爆發出一道刺目的藍光,貫穿了整個艙室。在失去意識前的最后一刻,他感覺有什么東西直接進入了他的腦海,一組陌生的圖像和信息如洪水般涌入:
——三顆恒星組成的系統,其中一顆周圍環繞著七顆行星...
——巨大的結構體漂浮在太空中,形狀如同那碎片放大千萬倍...
——某種生物的影子,既不像人類也不像任何已知生命形式...
——還有...一個聲音,不是用語言,而是直接的概念:“來...學習...交流...”
然后,黑暗吞噬了一切。
齊星感覺自己漂浮在無邊的虛空中,周圍是閃爍的星光。這不是普通的黑暗,而是一種...有意識的黑暗,仿佛整個宇宙都在注視著他。那些涌入腦海的圖像不斷重復,每一次循環都變得更加清晰。
“齊星!齊星!”遙遠的聲音逐漸拉近。
他猛地睜開眼睛,發現自己躺在醫療艙的床上,林恩焦急的臉龐懸在上方。她的醫療掃描儀正對著他的頭部嗡嗡作響。
“你昏迷了整整六小時,”林恩松了口氣,“我們以為碎片對你造成了永久性損傷。”
齊星掙扎著坐起來,頭部一陣劇痛:“發生了什么?躍遷成功了嗎?碎片呢?”
“一次一個問題,”莫里斯的聲音從床尾傳來。工程師看起來疲憊不堪,制服上沾滿油污,“躍遷...算是成功了。我們移動了0.3光年,但方向不是半人馬座。”
“那是什么方向?”齊星問。
莫里斯和走進來的艦長交換了一個眼神:“天鵝座方向。確切地說,指向天鵝座Cygnus X-1區域。”
齊星皺眉:“那不是...黑洞所在的位置嗎?”
“正是,”艦長點頭,“而且我們剛剛收到了來自那個方向的信號——與碎片發出的完全一致。”
林恩的掃描儀突然發出提示音:“你的腦電波...太奇怪了。昏迷期間一直呈現異常活躍狀態,就像...”
“就像在進行某種信息處理,”齊星替她完成句子,突然意識到那些圖像和信息仍然清晰地留在他的腦海中,“因為確實如此。碎片...它向我展示了什么。一個三恒星系統,巨大結構體,還有...”他猶豫了一下,“某種邀請。‘來...學習...交流...’”
艦長的眼睛亮了起來:“半人馬座α正是三合星系統。齊星,我認為碎片給了你導航信息...和某種地圖。”
”還有更多,”齊星努力回憶那些圖像,“那些巨大結構體...它們看起來就像放大的碎片。也許那是它們的...建筑?或者飛船?”
莫里斯吹了聲口哨:“所以我們的外星朋友不僅存在,還建造了巨型結構?這遠遠超出人類科技水平。”
艙門突然滑開,陳博士帶著兩名安全人員走了進來。他的表情冷若冰霜,目光直接鎖定齊星:“艦長,我要求立即將這個人和外星裝置轉移到安全部控制下。他明顯受到了外星影響,構成潛在威脅。”
艦長擋在齊星床前:“絕對不行,陳博士。齊星是唯一能理解那個碎片的人,而且沒有任何證據表明他或那東西構成威脅。”
“他非法登艦!”陳博士厲聲道,“現在又與外敵接觸!委員會絕不會允許—”
“委員會?”艦長冷笑,“別忘了,陳博士,根據殖民章程,在航行期間艦長擁有絕對權威。而我的決定是:齊星和碎片繼續由科學團隊研究,直到我們理解發生了什么。”
兩人劍拔弩張地對峙著。齊星注意到林恩緊張地看著父親,手指無意識地絞緊了掃描儀的導線。
最終,陳博士后退一步:“這只是暫時的,霍華德。委員會將召開緊急會議,屆時你的權威將受到正式挑戰。”他轉身離開前,最后看了齊星一眼,“小心你信任的人,孩子。歷史總是重演。”
艙門關閉后,艦長才放松下來:“我們必須加快研究速度。陳志明不會輕易放棄,下次他可能會采取更激烈的手段。”
“父親從不虛張聲勢,”林恩擔憂地說,“如果他威脅召開委員會會議,那意味著他已經爭取到了足夠票數反對您。”
齊星嘗試下床,雙腿還有些發軟:“我們需要理解碎片想要什么。它選擇與我溝通...也許我能找到更多線索。”
“同意,”艦長說,“但必須小心。莫里斯,加強隔離區的安保,只允許絕對可信的人員進入。”
莫里斯點點頭:“已經在做了。不過...”他猶豫了一下,“艦長,關于躍遷方向...Cygnus X-1距離我們仍有上千光年。為什么碎片會指向那里?”
艦長沉思片刻:“也許那里有更多它的...同類。或者...”他看向齊星,“你認為那些圖像是地圖,有沒有可能它們指向的不是位置,而是...某種中轉站?或者通訊節點?”
齊星突然明白了:“像星際高速公路的出口!碎片可能想帶我們到一個可以與其他節點聯系的特定點,而不一定是最終目的地。”
“這個理論值得驗證,”艦長說,“科學組會分析這次接收到的信號,看是否與碎片有關聯。同時...”他意味深長地看著齊星,“你需要休息,但也要準備隨時協助研究。你是我們與那個碎片之間的...橋梁。”
齊星點點頭,雖然不確定自己是否準備好承擔如此重任。他的目光與林恩相遇,她給了他一個鼓勵的微笑,但眼中仍有憂慮——為了他,也為了她父親可能采取的行動。
當所有人都離開后,林恩留下來完成醫療檢查。
“你的神經活動仍然異常活躍,”她低聲說,手指輕輕拂過他的太陽穴,“那些圖像...它們還在你腦海中嗎?”
齊星閉上眼睛,那些外星景象立刻浮現,比記憶中的任何事物都要清晰:“就像我親眼所見一樣真實。”
林恩猶豫了一下:“父親...他不對。關于你是威脅的說法。但我擔心他會...”
“利用你來接近我?”齊星睜開眼睛,直視她,“或者碎片?”
她的表情說明了一切。齊星輕輕握住她的手:“無論發生什么,我不會責怪你。家庭忠誠...我理解。”
林恩的手在他掌心中微微顫抖:“問題是,我開始懷疑誰才是真正正確的。父親堅信人類應該以武力面對外星接觸,艦長和你母親則相信和平交流...而我...”她抬起頭,眼中閃爍著決心,“我相信證據。而目前為止,碎片展現的只有好奇和邀請,沒有威脅。”
齊星想起腦海中的那個概念——”來...學習...交流...”。如此簡單,卻又如此深遠。人類歷史上第一次確認的外星接觸,可能會因為內部政治斗爭而走向完全錯誤的方向。
“我們需要證明碎片的善意,”他說,“趕在陳博士采取行動之前。”
林恩點點頭,突然有了主意:“醫療部有全息記錄儀,可以捕捉腦電波活動并轉化為圖像。如果我們能把你看到的景象記錄下來,展示給委員會...”
“值得一試,“齊星說,“但不是現在。”他指了指醫療艙的角落監控攝像頭,“安全部可能在監視。”
”明天,”林恩低聲承諾,“我會安排一個私密檢查。現在,你需要休息。那些圖像...它們可能在以某種方式改變你的大腦結構。”
齊星躺回床上,突然感到一陣疲憊襲來。當林恩調整醫療儀器時,他的思緒飄回母親——她是否也曾經歷過類似的困惑與發現?她是否也曾面對委員會的阻撓,卻堅持自己的信念?
窗外,宇宙一如既往地浩瀚無垠。但現在,對齊星來說,它不再只是星星的集合,而是一個充滿可能性的網絡——碎片展示給他的圖像暗示著某種星際連接,某種遠比人類想象中更加復雜的宇宙秩序。
而“新希望號!,連同它所有的政治斗爭和個人恩怨,不過是漂浮在這宏大圖景中的一粒微塵。
帶著這個既謙卑又振奮的想法,齊星終于閉上眼睛,任由那些外星圖像再次充滿他的意識。這一次,他嘗試主動與它們互動,在腦海中回應那個邀請:“我們來了...我們想學習...我們愿意交流...”
仿佛回應一般,碎片的光芒——即使隔著數層甲板——微微閃爍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