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片雪花落在窗臺上時，病房里的心電監護儀突然跳成直線。

暖暖的蠟筆從指間滑落，在瓷磚上彈出一串清脆的聲響。她光著腳丫跑到窗前，小臉貼在玻璃上呵出的白霧里，突然出現一個反向的蓮花印記。

“媽媽，雪人爺爺來了?！?

我猛地拉開窗簾。住院部中庭的積雪上，不知何時立著三個雪人。它們戴著熟悉的毛線帽——正是幼兒園失蹤的三個孩子的。最左邊的雪人突然轉頭，胡蘿卜鼻子滾落，露出下面黑洞洞的窟窿，里面有什么東西在反光。

鄭明哲的腳步聲在走廊響起，橡膠鞋底與地板摩擦出令人牙酸的聲響。我反鎖房門的瞬間，聽見他的鑰匙串掉在地上，金屬碰撞聲中混著青銅器特有的嗡鳴。

“蘇法醫，查房時間到了。“他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忽遠忽近，像是經過電子設備處理，“暖暖的血樣...需要重新采集...“

暖暖踮腳按下電視開關。本地新聞正在播放大昭寺覺遠法師的葬禮，當鏡頭掃過轉經筒時，那些刻著經文的銅筒突然集體倒轉，梵文在鏡頭下扭曲成DNA螺旋圖。記者還在用歡快的語調描述“傳統宗教儀式“，完全沒注意到僧人袈裟下露出的機械手臂。

“媽媽，雪人爺爺在招手?！芭闹讣庠诖安Ａ狭粝乱淮徎畹闹讣y。窗外，三個雪人不知何時移動到了草坪中央，它們圍成的三角形區域里，積雪正在融化，露出底下的人形輪廓——正是失蹤的幼兒園老師林雯。

我抱起暖暖沖向消防通道。樓梯間的應急燈管滋滋作響，在墻上投下無數晃動的影子。當我們跑到三樓拐角時，整面墻突然變得透明，露出里面令人毛骨悚然的景象：數十個培養艙浸泡在藍色液體中，每個艙里都漂浮著一個暖暖的克隆體。最靠近玻璃的那個突然睜眼，她的左肩沒有蓮花胎記，而是刻著“S7“的烙印。

“那是小七?！皯牙锏呐蝗徽f，“她總是畫不好星星。“

地下車庫的感應燈全部失靈。黑暗中，我聽見積雪被踩壓的咯吱聲從四面八方傳來。手機屏幕的冷光照亮前方路面時，三個雪人正站在我的SUV前蓋上，它們用樹枝手指在擋風玻璃上畫滿了卦象。

后備箱突然傳來撞擊聲。當我顫抖著用鑰匙遙控開啟時，陳教授蜷縮在里面，他的白大褂沾滿泥土和藍色黏液，懷里緊抱著古墓出土的青銅壺。壺口封著的獸皮不知何時已被揭開，里面傳出指甲抓撓金屬的聲響。

“他們在地下埋了東西...“陳教授的聲音像是從很遠的地方傳來，“醫院地下一層...不是太平間...是孵化場...“

他的老花鏡突然爆裂，玻璃碎片扎進眼球卻不見流血。當我想幫他取出碎片時，發現那些“玻璃“正在他眼眶里生長，很快形成兩片晶體狀的虹膜，瞳孔位置浮現出蓮花圖案。

SUV的警報器毫無征兆地響起。后視鏡里，住院部七樓的窗戶一個接一個亮起藍光，組成巨大的蓮花圖騰。最頂層的窗戶突然炸裂，鄭明哲的身影出現在窗口，他的白大褂像蝙蝠翅膀般張開，腰間垂下的不是聽診器，而是青銅壺的鎖鏈。

“去大昭寺...“陳教授突然掐住我的手腕，他的指甲已經晶體化，“覺遠的機械佛...能鎮壓...“

引擎發動的聲音驚飛了車蓋上的雪人。它們崩塌時，積雪下面露出幼兒園孩子的毛線帽和發卡。當車輪碾過草坪上融化的雪圈時，我分明聽見林雯老師的呼救聲從底盤下傳來，但后視鏡里只看到三個雪人重新成形，它們手拉著手，在雪地上踩出蓮花狀的腳印。

收音機自動調頻到佛教音樂臺，誦經聲中突然插入熟悉的電子音：“...女媧系統第二階段啟動...載體已就位...“緊接著是暖暖上周在幼兒園唱的兒歌錄音，背景音里混著南極科考站尸體解剖時的器械碰撞聲。

十字路口的紅燈異常漫長。當倒計時跳到7秒時，人行橫道的積雪突然隆起，形成七個雪人。它們邁著僵硬的步伐走向我的車，每個雪人的胸口都嵌著東西——最前面的那個，心臟位置分明是女媧十二號的殘骸碎片。

暖暖突然從后座探身，小手按在方向盤上猛打方向。SUV沖上路肩的瞬間，七個雪人同時舉起樹枝手臂，它們掌心睜開的是——人的眼睛。

“媽媽看路?！芭穆曇敉蝗蛔兂呻娮雍铣梢簦鞍缀訝敔斣诘饶??！?

擋風玻璃上，不知何時趴著個由藍色冰晶構成的人形。它沒有五官，但頭部位置不斷浮現出不同年齡的“我“的面容。當第一粒冰晶穿透玻璃落在方向盤上時，導航屏幕突然顯示目的地已變更：

【大昭寺地宮|剩余距離7公里|預計抵達時間23:5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