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雹子與火攙著血丟在地上。地的三分之一和樹的三分之一被燒，一切的青草被燒。”

這啟示錄般的景象在現實中自然無處可尋，但在此刻，這座奢靡的賭場深處，另一種更貼近現實的“雹火”正在肆虐。籌碼，冰冷的、沾著血的籌碼，代替了天罰。

楊淵身前的籌碼城堡轟然炸開！被賦予了狂暴的生命力，成千上萬枚黑金色的籌碼化作致命的金屬洪流，撕裂空氣，發出尖銳刺耳的嗡鳴。它們不再是賭桌上的玩物，而是化身為一群嗜血的鋼鐵鴉群，在令人窒息的瞬間覆蓋了空間，精準、冷酷地撲向戴著面具的老人，老人的身上爆出一團一團的血霧，籌碼們穿過老人的身體，狠狠地嵌入在他身后的墻壁上。

櫻井小暮驚呼，以她的血統連看清這場戰斗發生的資格都沒有，只能憑借本能感覺到某種危險的事情正在發生。

沒有助跑，沒有蓄力。楊淵如同掙脫了空間束縛的鬼魅，身體以違反物理常識的姿態驟然拔升、翻越！沉重的賭桌在他腳下輕若無物，流暢得如同掠過水面的雨燕。他人在半空，右手已探向背后，一道清越如龍吟的劍嘯驟然響起，壓過了所有雜音。“不孤”古劍應聲出鞘！黃金瞳猙獰地亮起，恐怖的龍威像是橫斷天地的山峰一樣壓向眼前的老人。

周圍的一切都變得異常的緩慢，在這雙眼睛的加持下，老人的動作顯得格外的慵懶，他身旁的元素沒有任何的劇烈反應，是來不及釋放言靈嗎？

楊淵來不及想那么多，“不孤”在電光火石之間狠狠地斬下。沒有任何的阻攔，老人引以為傲的身體素質在這把由青銅與火之王親手打造的古劍面前嫩滑的如同剛剛擺上攤位的豆腐。

一條包裹在華貴衣袖中的手臂沖天而起！斷口處光滑如鏡，筋肉血管清晰可見，隨即被噴涌的墨黑色血液淹沒。

在最后一刻，老人以超越極限的本能將頭顱向側面猛偏。劍鋒幾乎是貼著他的面具削過，冰冷的觸感刺入骨髓。面具連帶著一小片覆蓋著青黑色鱗片的頭皮被齊整地削飛！露出底下閃爍著金屬光澤、卻帶著詭異紋路的顱骨。

櫻井小暮的驚呼聲停息了，戰斗結束了？僅僅是她一聲驚呼的時間？

這哪是戰斗，分明是單方面的雷霆處決！墻壁上那密密麻麻、深嵌石壁的籌碼，和地板上汩汩流淌、顏色詭異的青黑色血液，都在無聲地控訴著方才那一瞬間爆發出的兇險與恐怖。

“怎么，可能？”櫻井小暮發出了難以置信的疑問。

老人剩下的那只手微微抬起，止住了櫻井小暮下意識想要上前的舉動。他的聲音透過殘破的面具傳出，雖然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喘息，卻依舊維持著一種詭異的平靜，甚至帶著點幽幽的感嘆：“年輕人……還真是易爆易怒啊！不等我把話說完嗎？”

“所以你還有機會站在這里說話。”楊淵的聲音如同極地冰川深處吹來的寒風，冰冷徹骨，不帶一絲波瀾。他單手持劍，“不孤”斜指地面，劍尖一滴濃稠的黑血緩緩滴落。劍鞘中還禁錮著八把嗜血的狂龍，剛才已經算是留手了。

老人彎腰，動作不疾不徐。他的指尖撿起斷臂冰冷的皮膚，動作如同拾起一件工具。

沒有多余的目光停留，他提起斷臂，將切割面平穩地、分毫不差地對準自己肩頭那同樣光滑的斷面。接觸的瞬間，骨質的邊緣仿佛帶有磁性的榫卯，悄無聲息地嚙合鎖死。血液不再是奔流的液體，而是溫順地沿著重新貫通的脈絡。衣服下的鱗片開開合合很快一條展新如初的手臂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

“如果我是你的話，就會把話說完再把手臂接上，免得到時候還要再接一次。”楊淵嘲諷地說。

“我相信你可以再次砍斷我的手臂，甚至是砍掉我的頭顱，可這些無法完成你的目的。”老人開口，“你單槍匹馬的闖到這里，怎么，你跟那個孩子之間關系很熟？”

“老登，你怎么說話的？什么叫單槍匹馬？這不還是有我陪著他嗎？”芬格爾從桌子底下探出腦袋怒吼。

老人沒有理會他，目光依舊盯著楊淵。

“不算太熟，只是認識了幾天而已，”楊淵聳了聳肩膀，“但是有一句話怎么說的來著？做人總得講義氣，他幫過我的忙，那么我理應該來幫他一次。”

“撒謊。”

“真的。”

“就這么簡單？”

“對，就這么簡單。”

老人沉默了一下，忽然低低地笑了起來：“你變了，以前你絕對不會做出這樣的事情，你以前是一個很自私的人。”

楊淵盯著老人上下掃視，他很確信自己的記憶中絕對沒有這個人的存在，但是這莫名其妙的話語又是怎么一回事？而且現在的他經過了一系列的化妝，這個老人憑什么可以準確叫出他的名字，并且確信他們二人曾經相識？

芬格爾在聽了老人的話語之后也感覺到有些莫名其妙，有哪一個自私的人會為了僅僅認識幾天的人單槍匹馬地闖入地下賭場的老巢？哦，不是單槍匹馬，畢竟身邊還帶著可靠的師兄呢。

他想起了中國一部名叫《東邪西毒》的電影，里面孤女的弟弟被太尉府刀客所殺，她以一籃雞蛋和毛驢為酬尋人為弟報仇，眾人嫌報酬微薄拒絕，唯有洪七為這微不足道的雞蛋，不顧危險闖入酒樓殺死刀客，雖為此斷指卻認為“值得”，傷愈后便帶妻子離開大漠闖蕩江湖。

雖然說風間稚女給他們的幫助肯定要比雞蛋多，但是眼下這種情景似乎也要比太尉的刀客要危險不少，這么仗義的人，居然也會被人指責為自私？就算來到這里的初心是為了滿足楊淵的好奇心，可這一晚上所經歷的事情也算足夠仗義了吧？

“我是什么人，不由你說了算，也不由你們說了算，你現在只需要回答我放還是不放就好，想好了再說，下一次我保證會砍掉你的腦袋。”冷冽的話語從賭桌的另一頭傳來。

老人沉默了一下，目光掃過一旁驚魂未定的櫻井小暮。后者接觸到那目光，身體微微一顫，立刻會意，恭敬地低下頭，迅速無聲地退出了這片修羅場般的賭廳。沉重的雕花木門在她身后合攏，隔絕了外界。場中只剩下楊淵、老人，以及桌子底下探頭探腦的芬格爾。

一枚鑰匙在空中劃過了軌跡，

“你要找的人就在這里的樓下，可以通過這個電梯到達，但是我要告訴你，現在的他沒有一絲的價值。”

清冷的劍光再次撕裂空氣，“不孤”化作一道致命的銀色閃電，帶著比之前更加暴烈的殺意，直刺老人的咽喉！這一次，劍勢更快，更狠，更絕！

“來了！”芬格爾心中狂吼，腎上腺素飆升，這是真正的“紫禁之巔”對決！劍仙師弟對決賭場大佬。他甚至想象著老人如何施展驚天動地的言靈，或者拔出什么秘藏的武器，與楊淵展開一場毀天滅地的廝殺。

然而，下一秒，芬格爾的眼珠子差點從眼眶里瞪出來！

只見前一秒還氣度深沉、仿佛一切盡在掌握的老人在楊淵轉身出劍的剎那，竟然毫不猶豫地轉身就跑！

不是且戰且退！不是戰略性轉移！是純粹的、毫無高手風范的、如同被踩了尾巴的兔子般的——抱頭鼠竄！

阿咧？

這就是賭場幕后老板的氣度嗎？正常來講，不應該是要么慷慨赴死，要么困獸猶斗，就算是逃跑也起碼撂下幾句狠話吧，可眼前這位，逃跑得那叫一個干脆利落、行云流水，仿佛演練過無數次一般。

楊淵一時間也沒有想到之前如此有氣度的老人居然會選擇以這種方式結束今晚的對決，一時間有些發懵。不過很快，漆黑的“鴉群”們就再次出現，狠狠地撲向老人的后背。

古傲森嚴的龍文開始在空間中響起，繁雜瑣碎的語言在此刻凝聚成了一個簡單的“疾”。沉悶的撞擊聲接連的響起，每一次撞擊聲都伴隨著老人的一個踉蹌，可是他就像是毫無痛覺一樣，依舊保持著飛速的奔跑。

“我還真就不信了。”楊淵把劍鞘一揮，土黃色的飛劍應聲而出。

八卦——艮，自然象征是山，代表止息與阻礙。屬性為止、靜、沉穩。這把劍的效果是讓周圍的事物進入到一種阻塞的狀態，一切都會被放緩。

煉金領域展開，那個神秘的老人馬上就要被籠蓋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