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大膽洗了把臉，微笑道：
“左右我們要給岳父岳母養老，有時候也不用分的那么仔細。”
“他們要是缺了吃的用的，咱們還能不搭理？”
“雖說你嫁的近，但岳父岳母還是希望你能經常回去的。”
楊燈兒怔了下，若有所思道：
“也是哈，自從我出嫁后，就把你這兒當家了，反倒是對娘家生分了些。”
“呵呵，知道就好。”牛大膽把毛巾擰干，笑呵呵道。
“得，從明兒起，我就多回去走走。”楊燈兒也忍不住笑。
她把毛巾接到手里，掛在毛巾架上，緩緩收斂笑容，小聲說：
“對了，公公下午說了件事，馬大頭找到他，要收那十畝地的租子。”
“不但咱們家，村里租了馬家地的都要交租，大伙兒去找王萬春商量，他含含糊糊沒說交還是不交。”
牛大膽走到飯桌前坐下，端起盅子喝了口水，沉吟說道：
“王萬春這人有事心里清楚，卻十分軟弱，什么事都不想粘鍋。”
楊燈兒把水倒了，走到桌前坐下，給牛大膽夾了個煎蛋，撇嘴道：
“就是喜歡和稀泥唄！那咱們交還是不交？”
牛大膽想了想，說：“甭管別人家交不交，我們不能交，這事兒我會和爹商量。”
眼下周老虎還沒帶人下鄉分地，新的政策無法落實下來，這事兒比較尷尬。
不過他很佩服馬大頭的膽子大，這關口還敢收租子，也不知道咋想的。
當然了，按道理說，那些地是他家的，他確實該收租子。
但牛大膽現在已經在區政府工作，自然不能和地主妥協，所以堅決不能交租子。
不是糧食多寡的問題，而是性質和立場問題。
“不交的話，按馬大頭那守財奴的性子，怕是有得鬧。”楊燈兒有些擔憂。
十畝地，七成租子，要交八九百斤麥子，數量可不少。
晚上吃的是二合面窩頭，蕎麥粥和一盆涼拌野菜。
牛大膽喝了口粥，拿起一個窩頭，微笑道：
“不怕，馬大頭真敢鬧，咱們老賬新賬一起算。”
楊燈兒也不是怕事的人，聽他這樣說，于是不再糾結，專心吃飯。
馬家大院。
馬敬賢、馬仁禮和喬月三人，坐在一塊兒吃飯。
馬家的飯菜倒是豐盛，三菜一湯，有個清蒸臘肉，主食是白面饅頭。
“眼下縣城倒是穩定下來了，下半年縣立中學就會恢復上課。”馬仁禮開口說道。
馬敬賢關心道：“有機會當上老師嗎？”
“找了些人，都說等消息。”馬仁禮輕嘆道，“不過我感覺他們的口氣有些敷衍。”
馬敬賢皺眉道：“實在不行，去工廠？聽說子弟兵這邊的工人地位蠻高的。”
“別說了，曹州縣本來就沒幾家工廠，大部分還都處于停工狀態。”馬仁禮搖頭道。
“工作的事兒不急，左右咱們還要觀望，慢慢想辦法，我一大學生不信找不到合適的工作。”
“對了，我回來時聽鄉親們說，你今兒通知收租子了？”
馬敬賢輕輕點頭：“他們種我們家的地，交租子不是應該的嗎？”
“爹，這合適嗎？”馬仁禮放下碗筷，面露擔憂。
馬敬賢瞟了眼喬月，沉默不語。
喬月眼珠一轉，放下碗筷，淺笑道：“我吃飽了，先回屋休息。”
待她走后，馬敬賢才說：“返鄉團還盯著，咱們要是不收租，保證過不久就會有人上門找麻煩。”
“我這不是舍不得錢糧，而是為了自保，更是深思熟慮后才決定的，如今村里就牛三鞭他們家比較難辦。”
“牛大膽？”馬仁禮揚眉問道。
馬敬賢頷首道：“對，我下午探了牛三鞭的口氣，他兒子出息了，說話也硬氣，好像不想交租子。”
“但他不交的話，別人家也有可能不交。”馬仁禮沉吟道。
馬敬賢端起小酒杯，輕輕抿了一口，說：
“我早想好了，之前六畝上好的土地都送出去了，如今也不在乎這十畝。”
“您的意思是……”馬仁禮愣了下。
馬敬賢微笑道：“等下你把那十畝地的地契送去牛家，那地是他家的，就不用交租子了。”
“只要牛家不鬧，其他人敢跟咱們唱反調？借那些泥腿子一百二十個膽也不敢！”
馬仁禮輕嘆道：“事是這么回事，可我估摸著，咱們頂多只能收一季租子了。”
“收一季算一季。”馬敬賢放下酒杯說，“大勢當前，咱們如履薄冰，哎……”
……
吃過晚飯。
楊燈兒忙著收撿碗筷，開口商量道：“大膽哥，近幾天包谷要育苗。”
“你去把我娘家陪嫁來的那些玉米拿出來篩選一遍，有蟲、發霉、干癟的都不能要。”
牛大膽點點頭，回到堂屋，取了個大簸箕，然后將放在米缸里的玉米取出來篩選。
忙活一陣，牛大膽忽然想到：“對了，用空間泉水把種子泡一下，成活率會不會更高？”
很有必要試驗一下。
于是他選了十粒飽滿的玉米種子，扔進空間池塘邊浸泡。
打算明天早上再取出來，種在菜地里看看具體情況。
“之前種植那些莊稼就沒想那么多，種子也該先浸泡了再種植的。”牛大膽心道。
可惜八畝土地已經全部使用過加速，要等明年才能種植。
“等會兒去麥香河，看能不能弄些魚苗進空間，空間池塘也該利用起來了。”
不一會兒，楊燈兒把廚房打掃完，拿了個竹筲箕過來幫忙。
“收回來的麥子曬的咋樣了？”牛大膽隨口問道。
楊燈兒裝了些玉米在筲箕里面，走到他身旁坐下，笑顏如花道：
“近幾天應該不會下雨，倒不必急著收回家，公公說還要曬兩三天。”
篩選種子很快，這些玉米本就是精挑細選過的。
兩人一塊兒篩選，不到半個小時就弄好了。
正要去洗澡，牛占山回來了，遞給牛大膽一張地契。
“回來半路上遇到馬仁禮，他說租的那十畝地也送咱們了，不用交租。”
“是所有人的租子都不用交？”牛大膽揚眉問道。
楊燈兒笑了笑，邁步去了廚房，給牛大膽準備洗澡水。
牛占山聞言直搖頭：“怎么可能？馬大頭那老東西的德行你又不是不知道？”
“馬仁禮特意提醒了，只有咱們家不用交，我本來不想收的，可擋不住他太熱情。”
不是擋不住，而是十畝地太誘人。
牛大膽皺眉道：“那這地契不能收，這是讓我犯錯誤。”
地契可比糧食貴重多了。
之前那六畝地是針對全村的人，倒沒什么，而且那會兒他還只是佃戶。
如今只單獨給牛家送地，這就是賄賂了。
他剛上班就收人家十畝地，這不是送把柄給馬家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