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地主家，也沒余糧啊~”

“咔！”

“好好好！”馮小鋼紅光滿面，樂的合不攏嘴，劇組的構成并不算復雜，基本都是馮小鋼自己找的人，但是制片財務和監制這三個位置，都是陳凡的人，財務是陳凡手底下的人，監制和制片是陳凡自己，本來馮小鋼還有點擔心陳凡會不會因為經驗不足拖累劇組，但是現在，他已經沒有這種想法了。

“太順了。”馮小鋼走過來，遞給葛尤一瓶溫水，自己也喝了起來，葛尤也有點驚訝，說道：“你那位陳老板真是新人，這做的也太完美了。”

“人家是有本事的，我過年的時候見了他的父親，看著就給人一股壓力，他肯定也不簡單。”

“也是，虎父無犬子嘛。”葛尤喝了一口，感嘆道：“就連熱水供應都能保證上，這要是打仗，咱們制片就是蕭何，這后勤太完美了。”

陳凡也感覺有點不一樣，雖然說制片一般情況下，并不會負責這些細枝末節，但是陳凡想著閑著也是閑著，干脆一起干了，畢竟這只是個小劇組，和前世經歷過的幾百上千人乃至更大的劇組相比，甲方乙方的劇組確實小的可憐。

而且，劇組很清靜，沒有演員搶戲，也沒有那些幺蛾子，這幫人的演技甚至出色到很多戲份都是一遍過，而馮小鋼為了多選擇一些鏡頭，又多拍了幾個鏡頭，對于這種浪費的行為，陳凡并沒有阻止。

他雖然沒有當導演的天賦，但是也或多或少干過一部分導演的活兒，甚至因為他是導演系畢業的，有好幾次劇組需要剪輯師的時候，他也是臨時上陣，也剪輯過一部分電影電視劇，說實話，有時候當剪輯師看著導演拍的有些垃圾素材，恨不得噴導演一份。

而導演們自己剪輯故事的時候，也時常會后悔沒有多拍一點素材來做取舍，況且馮小鋼不是太過分，這種做法屬于很正常的行為，不正常的要數江文，那貨才是不把投資人的錢當錢，把膠片當廁紙用。

劇組的演員和群演們都感覺有點新鮮，雖然說就是一點小細節，但是陳凡掌控的劇組真的讓人感覺舒服，對，這個劇組是陳凡的劇組，從馮小鋼到群演都這么認為，那個年輕人雖然一直沒有露過面，但是誰都能在方方面面感覺到他的存在。

馮小鋼等人休息了一會兒，立馬開始拍下一幕，但是讓人感覺舒服的是，陳凡早就安排劇組的其他人開始下一幕的準備，整個劇組井然有序，馮小鋼喊了一聲action，立馬就開始了下一幕的拍攝，演員們的走位都是提前知曉的，演技也不會出什么問題，這一幕拍完后，何兵感嘆道：“如果所有的劇組都是這么拍，那國產電影恐怕離好萊塢也差不了多少。”

馮小鋼樂在其中，他作為導演，自然能夠感覺到，自己對于劇組的掌控力其實是削弱的，但是這種順滑的舒適感讓他欲罷不能，最關鍵的是，陳凡沒有明著插過手。

陳凡也有些感慨，前世他在各個劇組都混跡過一段時間，從電視劇到電影，甚至動畫，都有過深度的參與，他拍過網絡大電影，也參與過正劇的制作，當過某些爛片的場務，也深入參與到有些能夠名留影史的國產電影中，他上輩子涉及的職務之廣，負責過的電影種類之多，都是很少見的。

在某一次出國學習的過程中，陳凡遇到過好萊塢的一個老頭兒，老頭兒是道具師，據說一開始是給羅杰科爾曼的小成本電影做劣質道具的，后面跟過卡梅隆，跟過各種大導演，參與過奧斯卡，也拍過漫威，據他所說，他現在能夠設計出任何符合導演需求的道具。

陳凡其實沒到那種程度，但是他作為一個制片，對于一部電影生產過程中的方方面面是有著充分了解的，劇組里的有些工種甚至不一定有他了解這個職務該干什么。

甚至他連這幫人能在一部電影里貪多少錢都有一定的了解，畢竟他在上輩子也參與過不少這種事情。

前世，陳凡就想過無數次，如果他當一個制片人，如果他當一個在劇組有絕對權力的制片人，他應該怎么做。

他上輩子有段時間的偶像是杰瑞布魯克海默，那正是他第一次當一部電影的制片人的時候，導演和編劇的矛盾，演員和導演的矛盾，演員之間的矛盾，劇組的財務超支，各種各樣的狀況頻發，讓他感到頭疼。

那時候，他就很羨慕這位好萊塢制片人，因為在那個年代，他是好萊塢的制片人中心制的絕對代表，當然，這位最后也被時代所淘汰，不過終究還是留下了一個讓人印象深刻的印記。

所以這次的甲方乙方劇組，也是他的一次嘗試，那就是，一個制片人，應該怎么用自己的影響力把一部電影變得更好。

陳凡不奢求自己能像布魯克海默一樣，當觀眾看到這部電影的時候，會關注這是他主導的電影，但是他希望自己至少能讓業內承認，凡是他經手的電影，一定是熱賣的電影。

馮小鋼卻已經感覺自己爽飛了，第一部電影，投資雖然不多，但也夠用，而且制片人就跟他媽一樣把所有的都準備好了，這要是還拍不好，那他就去切腹謝罪去吧。

此時的馮小鋼看完自己剛剛拍的鏡頭心潮澎湃，甚至頭腦一熱，覺得這劇本太簡單了，于是他把葛尤叫了過來。

這一段拍攝的劇情是，有個人一直打老婆，老婆還受著氣照顧他，把家里把持的好好的，這哥們兒產生了一個想法，那就是受氣這種事兒是不是很爽，于是來好夢一日游試試受氣的感覺。‘

于是一幫人打扮成舊時代的地主，使勁兒欺負那人，那句著名的“地主家也沒余糧啊”，就是這段兒的事兒，本來就一簡單的片段，這哥們兒后來玩不起了要回家，被一眾人勸住了，隨后他回去開始關愛老婆，關心他人，一個簡簡單單的劇情，觀眾看著舒心，導演也不用費太多腦子，但是馮小鋼這么頭腦一熱，覺著這段不行。

“你干嘛?”葛大爺自然不是坤哥，說這句話的時候語氣正常，表示疑惑，馮小鋼解釋道：“咱們就是說，這段兒，是不是太簡單了？”

“是挺簡單的，但這不是挺好的嘛？”葛尤好奇地看了他一眼，不曉得馮小鋼發什么癲，馮小鋼深呼了一口氣，對他說道：“我想改劇本，現在咱們拍著太順了，演員們也狀態良好，我覺著不能就這么著了！”

葛尤明白了，這貨想要有個人追求了，他作為主角，是看完了整個劇本的，而且葛優也是文化人，自然明白整個劇本，其實都是馮小鋼根據王碩那部小說編的，這種臺詞太有王碩那味兒了。

但是他覺著這劇本就挺好，他也挺喜歡，一幫人各有各的夢想和追求，最后他們主角團幫著實現，該感悟人生的感悟人生，該重新改過的重新改過，這不挺好的嗎？

他也不想部部戲都是活著，都是霸王別姬，這種戲對演員來說也是折磨，馮小鋼這部戲他就很喜歡，舒服，也是他最愛演的，不費勁兒，而且演著開心。

“我覺得還不夠。”馮小鋼有些興奮：“我今兒個感覺自己靈感迸發，這故事不夠深刻！”

“不夠什么？”一個人突然在馮小鋼耳邊問了一句，馮小鋼打了一個激靈，下意識地看向身后，發現一個年輕人站在他身后，面無表情。

“陳凡，你這突然出現在我身后，有點嚇人啊。”馮小鋼隨口說了一句，隨后朝著他興沖沖地說道：“我覺著這部戲還是不夠有內涵，我想要改一下每個單元的結尾。”

陳凡面無表情的點了點頭，說道：“怎么改？”

“加一段，他回去以后是關愛老婆了，但是過了段時間還是喝酒鬧事兒，看到老婆在那兒哭，他一生氣，又開始家暴了，您覺著怎么樣？”

陳凡嘆了口氣，說出了那句馮小鋼最不愿意聽到的話：“不怎么樣。”

此時此刻，馮小鋼竟然有點共情真小龍，他突然明白那種滿懷期待問了一句卻得到如此冰冷回答的感覺。

馮小鋼咬了咬牙，還想著爭一爭：“我還是覺著這故事內涵不夠足。”

“奇了怪了，這故事不是挺有內涵嗎，一幫人各有心思，最后實現了自己的夢想，好人好報，壞人改過，這不是很好的嗎？”陳凡瞅了一眼其他演員，說道：“這個故事沒問題，小鋼，你要是想改，可以琢磨一下鏡頭，可以琢磨一下其他的電影技法，但是我覺著這個故事本身，沒有問題，不需要改。”

“我……”馮小鋼張了張嘴，陳凡直接說道：“就這樣吧，你要是感興趣，我們可以在你按照計劃完成拍攝之后，給你一點補拍鏡頭的時間，當然，如果我們的預算充足，咱們就這樣。”

他看了一眼吃瓜的其他人，直接對他說道：“你要是還有別的話，咱們私底下談。”

馮小鋼沒說話，這句話的意思很明顯了，陳凡不喜歡他這么做，只是有別人在場，他也不愿意說太多難聽的話，他馮小鋼要是不服，可以私底下跑過去挨罵。

但是馮小鋼還是想要掙扎一下，這是他的電影，電影是導演的藝術，他現在有了一些靈感，陳凡這種商人又懂什么，電影應該是藝術才對。

于是，在順利拍完接下來的幾幕之后，其他人各回各家，而馮小鋼找上了陳凡。

“你還是想改劇本？”陳凡看到他走進自己的房間，感覺有點好笑，前世那幫導演改起劇本來，可以氣的編劇們一宿不睡，他還得從中調和，那還是些不怎么出名的小導演，至于大導演，陳凡也見過，拍到一般當場改詞。

當然了，他經歷過的劇組，改詞改的最多的其實還是演員，但是這個就沒什么說的必要了，因為這種情況一般分三種。

第一種自然是演員牛逼，演著覺得臺詞不對，這種情況下導演和編劇都不會說啥，反而得好好伺候，當然，有些貨太過分了，其他人也不樂意，但是絕大多數情況下，這種人不會被稱為戲霸。

第二種就是純戲霸，比方說某鎮子彈，又比如國外的阿湯哥等人，這些人可能因為某些人設或者臺詞不符合自己的意愿就直接亂改。

最后一種，就是很常見的，演員實力不夠，加上喜歡裝逼，所以亂改，這種情況在許多小鮮肉或者流量明星身上很常見，新生代的演員也有這毛病，劇本成了有些人在劇組斗爭的工具，所以最后拉出來一坨給大家。

這都是很常見的事情，至于導演嘛，改臺詞那都是稀松平常了，更不用說馮小鋼這種自己寫劇本的導演了。

但是陳凡不會讓他去改，因為現在的劇本已經很好了，尤其是一些方面，陳凡稍微指點了一下，讓它比原版的甲方乙方多了點感觸，多了點內涵，這已經很好了。

但是馮小鋼估計是看著拍的太順，覺著自己導演實力太牛逼了，心血來潮地來這么一下。

馮小鋼看到陳凡靜靜的看著他，沒來的感覺到一股壓力，他深呼了一口氣，說道：“我是真覺著這劇本還差點意思，您給了我這么大的幫助，我想盡全力的回報你。”

“得了，別跟我說那些有的沒的，都這么久了，還以為我啥都不懂，是個新兵蛋子？”

“沒，我說的都是真心話。”

“小鋼啊，你現在是覺著這戲拍著太順了，有點飄，想要更進一步？”他看著馮小鋼的眼睛，說道：“你想更進一步，可以，但是這部電影，不行。”

“我給你一句話。”陳凡擺了擺手：“這故事，我覺得已經很完美了，你要是想讓這電影更進一步，可以，我支持，不過我想問你一句話。”

“你是個導演，還是個編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