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0章 殘焰余燈
- 白影禪蹤
- 李澤嘉言
- 2478字
- 2025-07-08 14:31:00
絕對的黑暗,如同凝固的墨汁,包裹著一切。沒有上下,沒有左右,沒有時間流逝的實感,只有一片純粹的、令人靈魂凍結的虛無。影感覺自己像是漂浮在宇宙的胚胎里,又像是被溶解在某種超越理解的“存在”之中。唯有意識深處那點微弱燃燒的“心燈龍骸”之焰,以及后背骨甲上不斷傳來的灼熱、沉重、帶著無盡痛苦與恐懼的洪荒意志沖擊,如同冰冷的錨點,提醒著他尚未被徹底同化、吞噬。
他艱難地凝聚起一絲“感知”。
他和三眼山魈的身體,如同兩粒微不足道的塵埃,被一層稀薄到幾乎透明的乳白光暈包裹著,緊緊依附在那塊龐大、布滿裂痕與古老創傷的暗金色龍骸碎骨之上。這光暈,是初代僧人最后的心燈本源,是他們在這絕對虛無中唯一的“方舟”。
而在“方舟”之外,那無垠的黑暗,并非死寂。它如同擁有生命的胃囊,正在極其緩慢、卻不可抗拒地……蠕動著!每一次難以察覺的蠕動,都散發出更加冰冷、更加深邃的吞噬意志。這意志如同億萬根無形的、冰冷的觸手,纏繞著依附的龍骸碎骨,貪婪地吮吸、侵蝕著碎骨表面那層黯淡搖曳的暗金色火焰——龍骸殘魂最后的本源!
影能清晰地“感覺”到,那層暗金火焰,正在這永恒的消磨中,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變得……更加稀薄,更加黯淡!火焰搖曳的幅度越來越小,仿佛隨時會徹底熄滅。每一次火焰的黯淡,都伴隨著依附的碎骨傳來一陣極其細微、卻深入骨髓的震顫,以及涌入影后背骨甲的那股洪荒意志中,更加濃烈的絕望與痛苦。
“吼……”一聲微弱到幾乎無法捕捉、如同風中殘燭般的龍吟殘響,直接在影的識海中響起,充滿了無盡的不甘與……哀求?“光……汝的……光……延緩……它……”
光?我的光?
影的心猛地一跳!他瞬間明白了龍骸殘魂那混亂意志傳遞的信息!它感應到了!感應到了他意識深處那點微弱燃燒的“心燈龍骸”之焰!這融合了兩種本源的新生之焰,似乎……對這“淵底之喉”的吞噬意志,有著微弱的……延緩作用?!
這個發現如同黑暗中的一絲火星!
影不再猶豫,也顧不上體內力量的枯竭和靈魂的撕裂感。他強行凝聚起所有殘存的意志,小心翼翼地引導著意識核心深處那簇搖曳的三色火焰——乳白的心燈慈悲,暗金的龍鱗守護,邊緣跳躍的白金凈化電芒——分出一縷極其微弱、卻蘊含著獨特交融氣息的火苗。
這縷火苗,被他極其艱難地、如同捧著易碎的琉璃盞,緩緩地……引導出意識核心,透過那層稀薄的乳白光暈“方舟”,小心翼翼地……探向了依附的龍骸碎骨表面——那層正在被黑暗觸手瘋狂侵蝕、搖曳欲熄的暗金殘焰!
火苗如同投入冰水的微小火炭,顫巍巍地靠近那代表著太古孽龍最后掙扎的火焰。
就在這縷微弱的三色火苗,接觸到暗金殘焰邊緣的剎那——
“滋——!”
一聲極其輕微、卻清晰無比的奇異聲響,仿佛在絕對的死寂中投入了一顆石子!
那層被黑暗觸手纏繞、侵蝕得黯淡無光的暗金殘焰,在接觸到三色火苗的瞬間,如同被注入了強心劑,猛地……明亮了一絲絲!雖然依舊微弱,但那種行將熄滅的頹勢,竟被硬生生地……止住了!
更奇妙的是,三色火苗與暗金殘焰接觸的邊緣,并未發生激烈的沖突湮滅,反而如同兩種性質迥異卻意外和諧的顏料,開始了極其緩慢、極其細微的……交融!一絲絲微弱的三色光絲,如同活物般,悄然滲入暗金殘焰之中;而暗金殘焰中蘊含的沉重龍威與洪荒死寂氣息,也有一絲被剝離、被那三色火焰中的白金凈化電芒悄然轉化、吸收!
一種極其脆弱、卻真實存在的……共生平衡……在絕對黑暗的吞噬胃囊中……悄然建立!
影背后的骨甲上,那股瘋狂涌入、試圖同化他的混亂洪荒意志,在這微妙平衡建立的瞬間,也出現了一絲極其短暫的凝滯!那意志中的暴戾與恐懼似乎被驚愕和一絲……難以置信的“希望”所取代?
“有……用……”龍骸殘魂的意念斷斷續續傳來,雖然依舊混亂痛苦,卻多了一絲……合作?“維持……光……延緩……吞噬……”
影心中狂震!有效!雖然微弱得如同風中殘燭,但這新生的融合之焰,確實能延緩“淵底之喉”對龍骸殘魂的吞噬速度!這為他們贏得了……寶貴的喘息時間?或者說……等死的時間?
就在這時,影的“感知”中,一直被他緊緊護在光暈“方舟”內的三眼山魈,發出了一聲極其微弱、卻帶著痛苦與驚異的呻吟。
“影……你的……手……”
影下意識地“低頭”——他的意識凝聚在肉身的右手上。
只見他那覆蓋著嶙峋暗金龍鱗骨甲、布滿蛛網裂痕的右手掌心,此刻正發生著驚人的變化!
掌心那原本黯淡、破碎的古龍心焰烙印,在影強行引導“心燈龍骸”之焰與外界龍骸殘焰建立共生平衡的刺激下,竟微微亮了起來!烙印深處,那些被血契強行彌合的暗金能量絲線,此刻正流淌著微弱卻清晰的三色光芒——乳白、暗金、白金!與他意識深處的火焰如出一轍!
更神奇的是,烙印的邊緣,那層覆蓋掌心的骨甲,正隨著烙印光芒的流轉,極其緩慢地……向上蔓延!原本只覆蓋了手掌和小臂的骨甲,正以一種肉眼難以察覺的速度,沿著他的手腕、前臂……向上生長!新生的骨甲部分,顏色更加深沉內斂,表面的龍鱗紋路也更加清晰、玄奧,隱隱流動著與那三色火焰同源的奇異光澤!
這骨甲……在吸收、融合新生之焰的力量……自我修復、自我進化?!
影心中涌起一股荒謬絕倫的感覺。在這即將被徹底吞噬的絕境,他的身體,他的力量,竟然在發生著意想不到的蛻變?
然而,這份“蛻變”帶來的并非喜悅,而是更加沉重的負擔!引導火焰維持平衡,如同在刀尖上跳舞,每一秒都在瘋狂消耗著他本就枯竭的精神和那點微弱的新生力量。而骨甲的緩慢蔓延,也帶來了經脈被強行拓展、骨骼被重塑般的劇烈疼痛!
他感覺自己的意識正在被一點點磨滅,身體正在被緩慢地改造成某種……非人的存在。
就在這時,一直沉默的三眼山魈,再次發出了微弱的聲音,帶著一種洞悉的悲憫:
“它在……利用你……延緩……消亡……”她似乎看穿了影與龍骸殘魂之間脆弱的共生關系,“也……在……同化你……”
影沉默。他何嘗不知?但此刻,除了這飲鴆止渴般的共生,他們還有別的選擇嗎?
他咬緊牙關,繼續維持著那縷連接著外界暗金殘焰的微弱三色火苗。看著那搖曳的殘焰在三色光絲的滋養下,艱難地抵抗著黑暗觸手的侵蝕??粗约河冶鄣墓羌?,在痛苦中緩慢而堅定地向上蔓延。
時間,在這片虛無的胃囊中失去了意義。只有那永恒的、緩慢的蠕動和吞噬,是唯一的背景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