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臟瞬間凍結，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涌向了四肢，冰冷刺骨。

誰？！

是東哥的人從外面撬開了門？還是……別的什么東西？！

走廊的光線昏暗，只能勾勒出來人高挑的輪廓，看不清面容。但他身上濃重的血腥味，幾乎和剛剛死去的蔣蕾如出一轍，瞬間繃緊了我所有的神經。

我像一只被逼到絕境的野獸，弓起身子，反手握緊水果刀，刀尖直指來人，每一個細胞都叫囂著危險。

「誰？！」我的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而有些沙啞變形。

那人影似乎被我的反應驚了一下，腳步頓住，沒有再貿然前進。他緩緩抬起手，似乎想表明沒有惡意，但這個動作在昏暗中顯得更加具有威脅性。

「小伊，是我。」

一個熟悉的聲音響起，帶著一絲疲憊和難以置信。

陸羽？！

他怎么會在這里？！

他不是應該在男寢嗎？他怎么可能穿過大半個淪陷的校園，來到這里？！

我的大腦一片混亂，但身體的警惕絲毫沒有放松。末世里，最致命的往往不是喪尸，而是你以為可以信任的人。更何況，他渾身是血！

「別動！」我厲聲喝止他想要靠近的腳步，「站在原地！」

陸羽依言停下，借著從門口透進來的微弱光線，我終于看清了他的臉。是他沒錯，白皙的臉頰上沾滿了深淺不一的血污，有些已經干涸發黑，有些還是新鮮的暗紅。他身上的白色 T恤幾乎被染成了血衣，手里緊緊攥著一根同樣沾滿血跡和碎肉的金屬棒球棍。

他的眼神掃過我，又落在我腳邊蔣蕾的尸體上，瞳孔猛地一縮，閃過一絲驚駭，但很快又被強行壓了下去。

「蔣……蔣蕾她……」

「死了。」我冷硬地打斷他，刀尖依舊穩穩地指著他，「現在，輪到你了。把衣服脫了。」

陸羽愣住了，臉上露出困惑和荒謬交織的神情：「……什么？」

「別廢話！」我的耐心在極度緊繃的神經下迅速流失，「我要檢查！看看你有沒有被咬！或者抓傷！」我用眼神示意他看看自己那身駭人的血污。

陸羽沉默了幾秒，似乎明白了我的意思。他沒有反駁，也沒有多問，只是深深吸了口氣，默默地放下棒球棍，開始解開 T恤的下擺。

他將染血的 T恤脫下，露出精瘦但布滿細小劃痕和淤青的上身。他依言在我面前緩緩轉了一圈，胸膛、后背、手臂……沒有任何明顯的咬痕或深可見骨的抓傷。

檢查完上身，他迅速將衣服穿了回去，仿佛赤裸的狀態讓他極度不安。

但這還沒完。

「褲子。」我的聲音不帶一絲溫度。

陸羽的嘴角抽動了一下，似乎想說什么，但最終還是忍住了。他彎下腰，費力地卷起同樣沾滿污漬和血點的褲管，露出小腿和腳踝。一些磕碰的傷口，但同樣沒有喪尸攻擊留下的典型痕跡。

我的視線依舊銳利如刀，不放過任何一寸皮膚。

他站直身體，看著我：「可以了嗎？」

我皺著眉，依然覺得不放心。在這個鬼地方，任何一點疏忽都可能致命。我盯著他看了半晌，目光最終落在他身體的某個部位，冷不丁地問出一句：

「屁股呢？」

陸羽：「……」

他似乎被我這句完全不按常理出牌的問題噎住了，臉上難得出現了一絲紅暈，但還是依言轉過身，象征性地拍了拍自己的后方。

確認他身上沒有明顯的傷口后，我緊繃的神經才稍稍放松了一點，但手中的水果刀依然沒有完全放下。

「你怎么過來的？」我問，聲音依舊帶著警惕。

陸羽這才松了口氣，撿起地上的棒球棍，快速而簡潔地解釋了他的經歷：喪尸爆發時聯系不上我，只能通過蔣蕾確認我的安全；被困男寢，和同樣幸存的班長一起；畫下標示危險區域的草圖；今天，蔣蕾突然告知要回寢室，幾乎同一時間，班長尸變，兩人搏斗，他打死了班長，手機也被踩壞；情急之下，他用了班長的手機登了微信，在班級群里發了公告想確認存活人數，卻看到了蔣蕾發的那個詭異的「2」；他立刻意識到不對勁，擔心我的安危，于是拿著草圖，冒死從男寢一路殺了過來。

「我沖進女寢樓的時候就覺得奇怪，一樓二樓的喪尸……比我想象的少很多，嘶吼聲好像都從樓后面傳來……」他頓了頓，看了一眼陽臺的方向，「是你搞出來的？」

我沒有回答，算是默認。東哥他們大概在來時清理或引開了樓下的喪尸，倒是給我和陸羽創造了機會。

陸羽的到來，像是在漆黑的絕望深淵里，投下了一縷微弱但真實的光。他不僅僅是來救我的。

「小伊，」他看著我，眼神前所未有的凝重，「我來找你，不只是為了帶你離開。我叔叔，陸教授，他可能知道怎么結束這一切！」

接下來的幾分鐘，陸羽告訴我一個驚人的消息：他的叔叔，學校生物系的陸教授，承認這場災難源于實驗室的病毒泄露。陸教授本人還活著，手里持有病毒的原始樣本和關鍵的實驗記錄！這兩樣東西，是研制出解藥或者疫苗的唯一希望！

「但是，」陸羽的眉頭緊鎖，「叔叔被困在生物實驗樓那邊的一間教室里了。他告訴我，軍方的救援隊可能很快會派無人機來偵查，他想把樣本和記錄交給救援隊！」

我的心跳陡然加速。解藥？救援隊？

寢室里的物資雖然暫時充足，但坐吃山空，水電隨時可能斷絕。更何況，我體內的尸毒是個定時炸彈，它吸引喪尸，而且……天知道它還會引發什么更可怕的變化。

「我們必須去救他！」我幾乎是脫口而出。

陸羽重重點頭：「我也是這么想的。拿到樣本和記錄，然后想辦法聯系救援隊，或者……撐到他們來救我們。」

計劃一旦確定，我們立刻開始準備。外面的世界遠比這間宿舍危險百倍。我們將蔣蕾留在寢室的床單撕成布條，一層層纏繞在手臂、脖頸和小腿這些容易被攻擊的要害部位。

看著陸羽包扎，我忽然想起了在上一個副本中學到的方法——用尸油掩蓋氣味。雖然那是針對僵尸的，但對喪尸或許也有些用？死馬當活馬醫吧。

我心一橫，走到蔣蕾尸體旁，蹲下身，用布條蘸取了一些她身上流出的、已經開始變得粘稠發黑的血液和組織液，強忍著惡心涂抹在自己暴露的皮膚和布條上。

「這是……」陸羽看得目瞪口呆。

「掩蓋氣味。」我言簡意賅，「你也來點。」

陸羽的臉色變得有些蒼白，但求生的本能最終戰勝了惡心。他學著我的樣子，用顫抖的手將蔣蕾的血污涂抹在自己身上。

在涂抹的過程中，我注意到一個細節。蔣蕾的血，在我聞起來帶著一股奇異的、腐敗的甜腥味，但陸羽似乎毫無察覺，只是覺得惡臭難聞。

也許……這就是我和正常人的區別？我暗自將這個發現記在心里，沒有告訴陸羽我早已不是「正常人」的事實。這個秘密太驚世駭俗，而且只會增加不必要的恐慌和隔閡。

但我無法抑制內心深處的恐懼。僵尸病毒，喪尸病毒……如果一個人，同時感染了兩種病毒，會變成什么？那會是第四種存在嗎？它……或者說，「我」，最終會變成什么？

甩開這些不合時宜的恐怖念頭，我檢查了一下水果刀的鋒利程度，陸羽也握緊了他的棒球棍。

我們走到宿舍門口，交換了一個眼神。彼此的眼中，都看到了緊張、恐懼，但也有一絲絕境中滋生的決絕。

陸羽深吸一口氣，手搭上門把手，轉頭看向我，聲音低沉：

「準備好了嗎？」

我握緊刀柄，指節因為用力而發白，點了點頭。

門，緩緩打開。

門外，是幽深死寂的走廊，破碎的玻璃，干涸的血跡，以及……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