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五點四十七分,手機鬧鐘一次次震動著我的床頭柜,屏幕發出微弱而執拗的白光。我睜開眼,頭痛欲裂,像昨晚那些未完成的企劃案一層層壓在我的大腦皮層。
上海的春天總是濕冷的,臥室的窗戶有些關不嚴,風鉆進來,帶著細碎的雨意。我躺著,盯著天花板發呆,直到電話響起。
“昊哥?”是趙筱的聲音,溫溫柔柔,像一杯溫水。
“……嗯。”我喉嚨干澀得發痛。
“今天九點半的客戶對接,我提前到公司了。要不要順路一起過去?”她輕聲問,帶著一點笑意,像在努力緩和我身上緊繃的線。
“好,樓下見。”
我掛了電話,坐起身來,指尖下意識地摩挲著床頭那只已經磨損得幾乎看不清圖案的陶瓷杯。是唐雪留給我的。五年前的生日禮物。
我甩甩頭,像驅散一場不合時宜的夢。
雨更密了。
車窗外的高架橋在晨霧中顯得朦朧又遙遠,城市的輪廓像一幅失焦的畫。
趙筱站在公司門口,撐著一把淺灰色的傘。她穿著米白色風衣,低頭翻看著手機,發絲在風里有些散亂,卻無意中顯出一種極靜的美。
她看到我,揚了揚眉,收傘快步走來,動作干凈利落。
“早餐沒吃吧?給你帶了。”她遞給我一個紙袋,笑得很自然。
我接過,突然有點恍惚。
在我緊繃而匆促的生活中,趙筱總是這樣,以一種不著痕跡的方式,悄悄填補著空隙。
“謝謝。”我說,語氣硬邦邦的,像是害怕她聽出我內心微弱的動搖。
會議室里冷氣開得很大。
我坐在投影儀前,調整著演示稿,趙筱幫我理順每一個數據細節。
九點二十五分,林悠然準時出現。
她穿著一身剪裁利落的深藍色裙裝,微卷的長發自然垂在肩頭,眼神清冷,步伐沉穩,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的心跳上。
“李經理,今天的資料,我已經提前過目了。”
她開門見山,聲音低而富有磁性,帶著不容置疑的自信。
我起身,與她簡單寒暄。
整個過程短促而冰冷,像兩把利刃在空氣中輕輕碰撞。
趙筱在一旁靜靜地記錄,一如既往地穩重。
而我,卻莫名有種被窺探的錯覺——林悠然的目光里,似乎藏著某種我不愿面對的答案。
散會后,趙筱跟我一起走出會議室,她側頭問我:“林小姐,好像對你很感興趣?”
我一愣,笑了笑,裝作不在意:“她是客戶,利益相關。”
趙筱點點頭,沒再多說。只是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
那一聲嘆息,像細針,輕輕扎進了我心底某個柔軟的地方。
晚上十點,我坐在辦公室里,盯著電腦發呆。
手機屏幕突然亮起,是一條陌生號碼發來的短信:
“李昊,過去的選擇,不一定是正確的。”
——T
我的心猛地一沉。
T。
唐雪。
五年了,她從未聯系過我。
為什么在這個時候,突然出現?
我盯著那行字,指節因為用力而泛白。
房間里一片死寂,只剩下雨滴敲打玻璃的聲音,清脆而冷冽,像敲擊著某扇塵封已久的門。
趙筱在隔壁桌敲打著鍵盤,指尖輕巧有節奏,像在演奏某種我聽不懂的旋律。
我盯著電腦屏幕,卻什么也看不進去。腦海里那條短信像釘子一樣,釘在神經末梢,每一次眨眼都碰痛了記憶。
“要喝咖啡嗎?”趙筱忽然轉頭,聲音輕輕的,像怕打碎了什么。
我抬頭,勉強扯了下嘴角,“嗯。”
她笑著起身。風衣擺角掠過我桌邊的文件,帶起一絲清淡的香氣。
我盯著她背影出神,心里有種說不出的感覺。
熟悉。
卻又帶著一點點……愧疚?
我煩躁地抓了抓頭發,干脆關掉了電腦屏幕。
咖啡廳里人不多,昏黃的燈光把趙筱的側臉鍍上一層柔軟的光。
她低著頭攪拌咖啡,銀色的勺子在杯壁輕輕碰撞,發出脆響。
我不知道該怎么開口。
氣氛像一張過度拉扯的弓,稍一用力就要斷掉。
“李昊。”
她突然叫了我一聲,抬頭,眼神清澈。
“你最近……是不是有什么事?”
她頓了頓,補了一句:“不是工作的那種。”
我握著杯子的手一僵,指尖微微發冷。
“沒事。”我本能地否認,聲音干澀到連自己都覺得陌生。
趙筱看著我,半晌,低低地笑了一下。
“你總是這樣。”
她說,語氣輕描淡寫,卻讓人心口一沉。
“什么?”我下意識問。
“把所有事,都藏得很好。好到連自己都快忘了。”
趙筱放下杯子,手指輕輕叩著桌面,“可是昊哥,人不是機器啊。就算裝得再好,心里缺了的,總有一天,會疼得走不動的。”
我怔怔地看著她,喉嚨像被什么堵住了。
這一刻,我突然意識到——
趙筱,比我想象中,看得更清楚我自己。
只是,我一直裝作看不見而已。
夜色壓得很低,像一塊巨大的黑絨布。
回到公寓,我打開陽臺的門,讓潮濕的夜風灌進來。
短信的界面還停留在唐雪那條未回復的短句上。
我猶豫著,終于還是打字回了過去:
“什么意思?”
幾分鐘后,屏幕亮起。
“我們,還是有未完成的事。明晚,老地方見。”
老地方。
是大學旁邊那家舊咖啡館。
五年了,它還在嗎?
而我,還是原來的我嗎?
我盯著短信,心跳莫名加速。
突然,電話響了。
是林悠然。
“李經理。”她的聲音透過電波,依然清冷,“今晚有空嗎?想和你聊聊合同的細節。”
合同?
我下意識皺眉。以林悠然的性格,絕不會在深夜打私人電話討論工作。
“……可以。”我聽見自己答應的聲音,低啞又機械。
十點半,我在酒店的酒廊見到了她。
林悠然穿著一襲黑色長裙,簡單卻勾勒出極致的冷艷。
她坐在吧臺旁,手里輕晃著一杯紅酒,眼角眉梢都帶著某種曖昧不明的情緒。
我走過去,她抬眸看我,微微一笑。
“李昊,你一直是個很有趣的人。”
她說,聲音像酒精一樣輕易穿透人的理智。
我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她。
“在你身上,我看到了一種很罕見的東西。”
林悠然靠近,眼神深邃,“一種……不甘與空虛并存的東西。”
我微微一震。
她輕笑:“你以為,自己掌控了一切。但其實,你比任何人都更害怕失去。”
那一瞬間,我的喉嚨發緊,像被什么無形的手狠狠掐住。
“如果你愿意,”她低聲說,語氣仿佛誘惑,“我可以幫你忘掉過去。”
我盯著她,腦海里卻不斷浮現出趙筱那雙清澈到有些心酸的眼睛。
還有唐雪短信里的那句話——
“過去的選擇,不一定是正確的。”
我閉了閉眼,聲音低得像嘆息:“……謝謝,但我不需要。”
林悠然的表情微不可見地僵了一下,隨即恢復了那種淡然自若的笑容。
“你會后悔的。”
她說,輕輕地,像是在祝福,又像在詛咒。
我沒有再留,轉身離開。
夜風撲面而來,帶著刺骨的涼意,卻讓我漸漸清醒。
回到家,我在玄關處站了很久。
鞋子沒脫,燈沒開,整個人像被丟進一個黑洞。
趙筱的話、林悠然的誘惑、唐雪的短信……
這一切像潮水一樣涌來,狠狠撞擊著我一直以來自以為堅不可摧的殼。
我終于開始意識到——
也許,我真的,一直在逃避。
逃避過去,逃避感情,逃避真正的自己。
而明晚,那個約定,將撕開這一切偽裝。
夜晚的空氣潮濕而粘膩,像未曾愈合的舊傷口。
我站在那家老咖啡館門前,腳步遲疑。
木質門牌褪了色,招牌燈時亮時暗,橘黃色的光在霧氣里一閃一滅,像一顆即將熄滅的心臟。
推門進去,門鈴發出一聲脆響。
室內暖光朦朧,空氣中彌漫著咖啡與舊木頭混合的味道。
一切,幾乎和記憶中一模一樣。
她坐在角落里,靠窗的位置。
唐雪穿著簡單的灰色大衣,長發隨意披散,面容比五年前更加清瘦,卻依舊有種倔強而脆弱的美感。
我一時間站住了,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緊緊攥住。
她抬頭看見我,微微一笑,眼神里藏著太多復雜情緒。
“來了。”
她輕聲說,仿佛只是一個很平常的夜晚,一場極尋常的重逢。
我走過去,坐在她對面,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著桌邊那道淺淺的劃痕——
那是我們最后一次在這里吵架時,她狠狠劃下的。
時間像一把鈍刀,剖開舊傷,卻怎么也割不斷那些纏繞的情緒。
“過得好嗎?”
我艱難地開口,聲音干澀得仿佛從嗓子眼里刮出來。
唐雪看著我,眼眸微動,輕輕點頭。
“還行吧。至少,比那時候自由。”
她笑了一下,語氣帶著自嘲。
我心里猛地一痛。
五年前,是我放棄了她。
在事業和感情面前,我選擇了前者。
沒有告別,沒有解釋,只留下一個冰冷的背影。
“為什么找我?”
我壓下翻涌的情緒,低聲問。
唐雪靜默了幾秒,掏出一封信,放到我面前。
是一封薄薄的,泛黃的信。
信封上,是我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筆跡。
我的名字。
李昊。
我手指顫了一下,捏住信封角,卻遲遲沒有打開。
“那年,我懷孕了。”
唐雪突然開口,聲音輕輕的,卻像一道雷霆,劈裂了這片刻意維持的平靜。
我猛地抬頭,瞳孔劇烈收縮。
她看著我,眼神異常平靜。
“可是,我一個人,撐不過來。”
她垂下眼簾,聲音幾乎低不可聞,“沒有你的時候,我什么都扛不了。”
我張了張嘴,卻發現喉嚨發不出聲音。
五年前,我選擇了離開。
選擇了事業,選擇了遠離所有脆弱。
可我從未知道,在我轉身離去的那一刻,她獨自承擔了什么。
“孩子呢?”
我聽見自己低啞的聲音,仿佛來自很遠的地方。
唐雪輕輕搖頭,眼中浮現出短暫而深重的痛楚。
“沒了。”
她說,像是在說一件與自己無關的小事。
但我看見她握著咖啡杯的手指,在微微發抖。
空氣在這一瞬凝固。
我的心像被撕開,疼得無法呼吸。
“我不是來責怪你的。”
唐雪抬起頭,直視著我,“我只是想告訴你——有些遺憾,是一輩子的。”
她頓了頓,聲音哽咽卻堅定:
“不要再讓另一個人,走我走過的路。”
那一刻,我腦海里猛然閃現趙筱的笑容。
溫柔,耐心,默默付出——
一直陪伴在我身邊,卻從未奢求回應。
我一直以為,自己不需要任何人。
卻不知道,早已有人在無聲中,為我負重前行。
而我,卻幾乎再次親手推開了她。
唐雪站起身,拿起大衣,動作從容。
“李昊。”
她在門口回頭看我,眼里有種釋然的光。
“活得像個有心的人吧。”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進雨夜。
身影漸行漸遠,最終消失在模糊的街燈下。
我坐在那里,像一具被抽空了靈魂的空殼。
手里捏著那封未拆的信,指節發白。
淚水在眼眶打轉,卻倔強地沒有落下。
那晚,我沒有回家。
我在咖啡館門口站了很久很久。
直到天微微亮起,一輛熟悉的白色車停在了我面前。
車窗搖下,趙筱探出頭來,臉色蒼白,但眼神堅定。
“上車。”
她說,沒有多余的話。
我走過去,拉開車門。
就在我關上門的那一刻,趙筱轉頭看著我,聲音微微顫抖:
“李昊,我不要你一個人撐。”
那一瞬間,我的防線徹底崩塌。
淚水終于奪眶而出,模糊了眼前的一切。
我終于明白——
有些錯過,無法彌補。
但有些愛,依然可以緊緊抓住。
只要還來得及。
趙筱一路無言,車廂里只剩下雨刷有節奏的刮動聲。
外頭的雨仍未停,細密地敲打著車窗,像無數細小而隱忍的嘆息。
她開得很慢,像是害怕打碎這份脆弱得像玻璃一樣的平靜。
我偏頭看她,側臉線條柔和,眉宇間卻壓著一抹難以察覺的疲憊。
不知為何,我突然有種想要把她抱進懷里的沖動。
像是想替她擋掉所有風雨,所有委屈,所有那些她沒說出口的痛苦。
趙筱在公司一直是被人稱贊的存在。
聰明,干練,溫和,知進退。
在我的記憶里,她從未真正地發過火,甚至連聲音提高都很少。
但今晚,我隱隱覺得,她好像已經到了某種極限。
車停在我公寓樓下。
趙筱熄了火,手卻沒有從方向盤上挪開。
她垂著頭,發梢遮住了大半張臉,整個人像一只因為疲憊而蜷縮起來的小獸。
我等了很久,她始終沒有開口。
終于,我輕聲打破了沉默:
“筱筱——”
她猛然抬頭,眼眶通紅,里面盛滿了壓抑到極致的情緒。
“李昊!”
趙筱第一次,用這樣的語氣喊我。
聲音里有壓抑,有控訴,有破碎,還有無法掩飾的心疼。
“你知不知道……你一直都很殘忍?”
她哽咽著說,淚水在眼眶打著轉,卻倔強地不肯掉下來。
“你以為什么都不說,什么都自己扛,就是保護別人?!”
“可你有沒有想過——”
她聲音發抖,卻咬著牙繼續,“有些人,只是想陪你一起難過,一起痛,一起……撐下去啊!”
車廂里突然寂靜得可怕。
雨打在窗玻璃上,發出噼里啪啦的聲音,像是這個世界也在跟著她一起哭泣。
我伸手,想要安慰她,卻發現自己根本不知道怎么做。
這些年,我早就習慣了把自己關在一座無形的堡壘里。
習慣了孤獨,習慣了沉默,習慣了自以為是地“為別人好”。
卻從沒想過——
這種“好”,其實只是在推開關心自己的人。
“對不起。”
我啞著嗓子說,聲音低得像塵埃。
趙筱閉了閉眼,眼淚終于順著臉頰滑落。
她吸了吸鼻子,仿佛用盡了所有力氣才讓自己平靜下來。
“昊哥。”
她低聲喊我,聲音溫軟得讓人心碎。
“如果可以的話……別再一個人了,好不好?”
她的話像一根鈍鈍的針,扎進我心里最柔軟最脆弱的地方。
我終于明白——
原來,有人愛你,不是為了改變你,不是為了指責你,
只是想,在你最孤單最狼狽的時候,陪你一起熬過去。
哪怕什么都做不了,哪怕只能靜靜坐在旁邊。
我慢慢伸手,扣住了趙筱的手腕。
她微微一怔,沒有掙開。
我握得很緊,仿佛一松開,她就會從我世界里徹底消失。
“好。”
我說,聲音微微發顫,卻無比堅定。
“以后,別丟下我。”
趙筱怔怔看著我,半晌,終于露出一個帶著淚光的笑。
溫暖又倔強。
她緩緩靠過來,輕輕把額頭貼在我的肩膀上。
我抱緊了她,像抱緊了整個世界。
雨還在下,夜還很長。
但此刻,我終于不再害怕了。
因為我知道——
我不是一個人了。
我沒回公寓。
趙筱說什么都要送我回去,但到門口時,車停下了,她沒有下車。
“走吧,我在這兒等你。”
她笑著對我說,像每一個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夜晚。
可我知道——她不是怕冷,不是怕累。
她是怕,我上去之后,就再也不會回來。
我怔怔地看著她。
有那么一瞬間,我突然明白:
我一生都在尋找的人,其實早就靜靜坐在了我身邊。
我沒有上樓。
我轉身拉開副駕駛車門,重新坐了進去。
趙筱一愣,隨即輕輕笑了。
那笑,像春夜第一縷溫暖的風,柔軟而綿長。
我們就那么并排坐著,沒開燈,車廂里只有城市零零碎碎的燈光投進來,把她的側臉映得又模糊又動人。
“昊哥。”
趙筱忽然輕聲開口,指尖不自覺地摩挲著方向盤。
“其實……我早就想告訴你一件事。”
她咬了咬唇,像在鼓起很大的勇氣。
“當年,你被調去分部那次,差一點就被放棄掉了。”
我微微皺眉,心里隱隱有種不好的預感。
趙筱頓了頓,低聲繼續:
“是我,偷偷去找了總監……說服了他。”
她把目光投向遠處朦朧的夜色,像是說著別人的故事:
“我告訴他,你值得再給一次機會。我寫了兩萬字的項目評估,幫你補了所有漏洞。還答應他,如果你出問題,我來背責任。”
我的心猛地一緊。
腦海里那些曾經模糊不清的片段,一點一點拼湊成清晰的畫面——
那年,我無數次絕望,差點放棄自己。
那年,我以為是靠自己撐過來的。
可原來,始終有人在我看不見的地方,替我點亮了前方的路。
趙筱看著我,眼里沒有一絲怨懟,只有淡淡的溫柔。
“我不想你知道。”
她輕聲說,語氣里藏著無法言說的柔軟,“我只希望……你可以一直往前走。”
我終于明白——
那些我以為的幸運,背后是怎樣的溫柔堅持。
原來,真正的愛,從來不是轟轟烈烈的告白。
而是悄悄在你跌倒的時候,把你背起來,連聲都不吭一聲。
我喉嚨發緊,伸手緊緊握住她的手。
“趙筱。”
我啞著聲音喊她。
她回頭看我,眼里映著一點燈火。
“這一次——”
我聲音顫抖,卻無比堅定,“換我來撐你,好不好?”
趙筱怔住了。
片刻后,她輕輕笑了。
笑中有淚,像是終于卸下了所有偽裝。
后來很久很久,我常常想起這一晚。
在這座浮華喧囂的城市里,在這樣一個破碎的雨夜。
我第一次,真正抓住了那個如影隨形守護著我的人。
不是因為她需要我。
而是因為——我終于學會了愛。
天快亮了。
遠處的城市邊緣,一線淡淡的光破開了夜的濃霧。
我和趙筱并肩坐在車里,看著那一縷晨曦悄然綻放。
沒有言語。
沒有誓言。
只有手掌緊緊相扣的溫度。
只有——一場屬于彼此的,遲到但不曾缺席的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