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林深
01霓虹下的實驗室
夜色把陸家嘴壓成了一塊發光的鐵片,玻璃幕墻映著稀薄的星光,像天穹裂開的罅隙。
我第八次調整神經網絡參數,指尖在全息鍵盤上快速敲打,關節隱隱作響。身后,辦公室自動窗簾切換到深夜模式,藍光涂滿整個實驗區。
一杯冰涼的咖啡被推到我桌上。
“林工,倫理審查初步結果到了。”
聲音冰冷干脆,不容拒絕。是她——沈星。
我摘下VR眼鏡,抬眼看見會議室玻璃外那抹剪影。黑色西裝裙,干練又有種倔強的清冷感。她的銀色工牌在數據屏幕的倒影里晃動,像是某種失重的星體。
沈星,醫療科技倫理委員會高級顧問。行業期刊上寫過一篇被我同事私下罵成“冷血機器審判”的論文,《AI診療的倫理黑洞》。
三天前,她第一次推開我實驗室的門。
那天她沒打招呼,連個眼神都沒有,西裝裙擺掃過滿地線纜,開口就是質問:
“您的腦機接口項目,是否存在未經同意的神經數據采樣?”
我當時就想掀桌子。
今天,她又來了。
她把平板電腦輕輕推到我面前,頁面停在一行鮮紅的批注:
【潛在倫理風險:人類神經數據的不可逆性及不可控性。項目應立即暫停,重新審查。】
“暫停?”我冷笑,指著全息屏上的一組數據模型,“你知道這種腦電波異常反應,意味著多少漸凍癥患者可以提前診斷、甚至延緩退化嗎?”
沈星站在會議室門口,背后是浮動的城市霓虹,臉龐像刀削一樣冷峻。
“林工,醫療AI,不是代碼游戲。”
她聲音不高,卻有種不容辯駁的力量。
我把咖啡杯砰地擱在桌上,黑色液體灑出一圈苦澀的弧線。
“你見過漸凍癥患者怎么用眼球打字嗎?”
我逼視著她,聲音幾乎低吼出來,“我們不是在造玩具,我們在和時間賽跑!”
她沒有退縮,只是輕輕瞇了下眼,仿佛在看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那種神情讓我煩躁。
我猛地轉身想走開,后腰撞到推車上的示波器,一連串探針和接線啪啦掉了一地。
巨響中,她下意識地快步走過來,蹲下身撿探針。
絲質襯衫領口微微敞開,鎖骨線條淺淺的一彎,像月光壓在黑夜里。
我心跳一滯,別過頭去。
“你的咖啡因攝入量超標了。”
她輕聲說,聲音突然放柔。
我沒回應,蹲下來幫她一起撿。
她指尖捏著一片晶片,小心得像捏著一片雪花。
低頭時,我看到她脖頸后微不可見的一道細小傷痕,像舊日殘留的裂紋。
一瞬間,有種奇異的違和感劃過。
她不是冷血機器。
她受過傷,也在努力。
空氣中彌漫著冷卻液與咖啡混合的苦澀味道。
拾起最后一根探針時,我手背擦過她的指尖,她迅速抽回手,像被電擊一樣。
然后她站起身,拍了拍裙角,恢復了那副理智得過分的表情:
“林工,倫理審查會安排在后天上午,請準時出席。不要試圖逃避。”
說完,她頭也不回地走進會議室,玻璃門在她身后無聲合攏,只留下一地散落的探針和我一個人,站在藍色數據洪流中。
我蹲下,把那片碎掉微裂紋的探針握在掌心。
裂縫中,微弱的藍光像極了夜空里破碎的星群。
而我,知道自己已經無路可退。
02代碼與血肉
審查會召開那天,我穿了一件干凈的襯衫。
很可笑,不是嗎?一個月連內褲都能穿反的科研狗,居然在意起著裝。只因為審查席對面,會坐著沈星。
會議室里冷氣開得很低,冷到手指發僵。
墻上懸著一幅巨大的電子白板,正滾動播放著我的項目數據:神經映射技術突破率32%,自適應腦機接口成功連接率51%,患者神經網絡修復潛力預測……86%。
光看數字,這該是足夠驕傲的成果。
可在座的一圈人,臉色比冷氣還冷。
倫理委員會的老頭們一個個戴著金邊眼鏡,像圍坐在墳場邊的禿鷲。
沈星坐在他們中間,身形挺直,手指交疊放在筆記本上。依舊是那件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只是領口換成了柔軟的灰藍色。
她不像他們。
她更像一塊寒冷、孤獨的月巖,被無數規則的鐵鏈拴在這里。
我盯著她,直到她開口。
“林工,請您說明,實驗樣本編號0472的神經數據采樣來源。”
她的聲音平穩,仿佛冰面下緩緩流動的暗河。
0472。
我心臟猛地一縮。
那是她母親的編號。
當然,她不知道。
我早就加密處理了,編號混淆、時間戳篡改、身份信息抹除。即使最頂尖的審計也找不到破綻。除非有人知道從哪里下手。
“樣本來源于開放醫療數據庫。”我答得很快,聲音干脆利落。
沈星眼睛瞇了下,手指在筆記本上輕輕敲了一下。
是懷疑,但還沒證據。
我繼續解釋,講數據篩選流程、講脫敏算法、講神經映射模擬。冷冰冰的專業術語像子彈一樣射出去,在這冰封的空氣中激不起一絲波瀾。
所有人的注意力在術語、圖表、流程圖上流轉。
只有她。
只有沈星,一直盯著我,眼神像要剝開我的外殼,看進骨頭縫里。
我開始煩躁。
手指下意識地摩挲起左手大拇指關節——一個只有在極度緊張時才出現的小動作。
沈星注意到了。
她眼底劃過一抹極淡的波紋,但很快又歸于平靜。
審查持續了兩個小時。
最終,委員會沒有立即叫停,但提出了苛刻的補充審查要求,附帶臨時性暫停使用權限。
換句話說,項目還活著,但已經一只腳踩在懸崖邊。
我收拾文件離開時,沈星跟了出來。
電梯廳,玻璃幕墻外正下著小雨,燈光拉成一條條扭曲的線。
“林工。”她叫住我。
我回頭。
她走近,低聲說:“0472的神經模型,不符合常規脫敏流程。你隱藏了什么?”
我不語。
沈星靠得很近,雨光映在她眼里,像溺水的人緊緊盯著最后一根浮木。
她不是來審問的。
她是來尋找希望的。
我喉嚨發緊。
一萬種解釋在舌尖打轉,最終只吐出一句:
“有些東西,不是所有人都能理解的。”
“試試我。”她說。
聲音很輕,卻堅定得像夜空中不滅的星。
我盯著她,呼吸短促,心跳如雷。
那一刻我忽然明白,這個在審查會上針鋒相對的女人,和我一樣,背負著什么。
她也在賭。
只不過,她賭的是規則;而我,賭的是人。
電梯叮的一聲到達。
沈星沒有再說什么,只是后退半步,給我讓開一條路。
我走進去,轉身,電梯門緩緩合上,切斷了她濕漉漉的眼眸。
這一夜,我沒回家。
我回了實驗室,把代碼推倒重寫。
在萬千神經節點之間,我藏下一段特殊的指令集。
0472。
她的母親,沈月華,晚期漸凍癥患者。
我要在不觸碰倫理底線的前提下,用這一份獨一無二的神經信號,去修正所有模型的誤差。
賭一個奇跡。
賭她能看見。
賭她能理解。
03碎裂探針的夜晚
凌晨兩點三十分。
實驗室里只剩下我一個人。
樓下便利店的燈熄了,陸家嘴霓虹也在薄霧里慢慢溶解,只剩天際線隱約跳動著斷續的電火花。
我第十一次調試新神經模型,眼底一層血絲。
屏幕上,腦電波圖像在高頻震蕩。
編號0472,數據擬合度提升到了92.3%。
離奇跡,只差一點。
我摘下VR眼鏡,揉揉眉心,發現手背在微微顫抖。咖啡機早就壞了,剩下的冷咖啡一口咽下去,苦得像鐵銹。
門外突然有細碎的腳步聲。
我心一緊,以為是安保巡邏,抬頭一看,是沈星。
她穿著一件米色風衣,頭發有些亂,肩膀掛著一只筆記本電腦包,整個人看起來……不像平時那個滴水不漏的沈顧問。
更像——一只迷路又倔強的夜行鳥。
“你怎么還在?”她皺眉。
“工作。”我抬手指指屏幕,聲音沙啞。
她看了眼墻上的時間,又看看我,猶豫了一秒,最終走進來,關上了門。
玻璃門合上的那一刻,世界一下變得安靜得可怕。
只有服務器嗡嗡的低鳴,還有我們彼此交錯的呼吸聲。
沈星沒有說話,只是慢慢走到實驗臺旁,目光掃過散亂的接線板和破碎的探針。
“你摔了示波器?”
聲音微微帶著責備。
我聳聳肩。
“上次。”我簡單解釋。
她默默蹲下來,開始一根根整理探針。
這一次,我沒動。
只是看著。
她指尖動作很輕,每收好一根,都會小心地擺正線頭方向,像在對待什么珍貴易碎的東西。
一根根,一圈圈。
這副畫面讓我想起小時候,母親在昏暗燈光下為我補衣服的樣子。
心口,一下鈍痛。
我低聲說:“你總是這樣嗎?對每一樣東西……都這么認真?”
她沒有抬頭,只是輕輕地“嗯”了一聲。
“就算,它們早就壞了?”
這次她停住了。
雨聲在窗外窸窣響著,似乎在等待答案。
好一會兒,沈星才開口,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
“因為我曾經失去過。知道修不回去是什么感覺。”
那一刻,我眼前好像閃過了什么。
一扇病房的門,一張瘦小的病床,一個女孩握著母親冰冷手指,不肯放開的畫面。
我喉頭發澀,卻什么也說不出口。
只好彎腰,撿起旁邊的一塊探針碎片。
指尖觸到她指尖。
兩個人同時一震。
我抬頭,看見她眼睛里有細碎的光,像破碎星云里微微閃動的光塵。
她也在看著我。
那一瞬,我幾乎想告訴她——
告訴她,編號0472是誰。
告訴她,我為什么要做這一切。
告訴她,她并不孤單。
但我忍住了。
有些秘密,需要等待。
需要一個對的時刻。
沈星率先移開了視線,手指在風衣上蹭了蹭,像是想把剛才的觸感擦掉,又像是在壓抑什么。
“你……”
她遲疑了一下,“還需要幫忙嗎?”
我看著滿地狼藉,想了想。
“需要。”我低聲說。
她笑了,很輕微,但確實是笑了。
就像冰封很久的湖面,突然裂開一條細小的縫隙,滲出一點點溫暖的春水。
我們蹲在冰冷的實驗室地板上,拾起一地破碎的探針。
沒有任何承諾,也沒有任何假裝。
只是,一起縫補這場散落的星群。
很久以后,我才知道,那天夜里,我們其實早就已經走到了一條無法回頭的軌跡上。
而這條軌跡,將在不遠的將來,把我們推向深淵,也推向光。
04星群縫隙中的秘密
深夜四點。
沈星已經趴在會議桌邊睡著了。
風衣半脫,外面是淺藍色襯衫,領口松了兩顆扣子,鎖骨在昏暗的屏幕光里若隱若現。
發梢落在筆記本鍵盤上,指尖還搭著未保存的審查文檔。
我放下手里的探針殘片,靠在椅子里,靜靜地看著她。
沈星——
倫理顧問,行業里最嚴苛的審查者,幾乎沒有任何軟肋的人。
此刻卻像一只疲憊的小動物,無防備地陷在這片星海廢墟里。
我忍不住想,是什么把她打磨成了這樣?
單靠職業習慣,根本無法解釋她對“修復”的執念。
她不是在審查我。
她在和自己較勁。
我走過去,輕輕把她筆記本蓋上,拉過一條實驗室備用的灰色毛毯,蓋在她肩膀上。
動作小心翼翼,生怕驚醒她。
蓋好時,指尖無意觸到她發絲。
柔軟,溫熱。
心里像是有什么地方,微微開裂了。
我轉身回到自己的工作臺,打開一份隱藏的文件夾。
“算法改良記錄——隱秘版。”
這份文件,只存一份,只在這臺主機上,沒有云備份。
我盯著屏幕上躍動的代碼行,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很久。
文件夾里,存著幾組特殊的神經映射樣本。
其中一組——
沈月華,57歲,晚期漸凍癥患者,初次采樣日期:2042年3月7日。
那一天,沈星在行業期刊上發了第一篇關于AI醫療倫理的論文。
那一天,她的母親,被確診為漸凍癥。
命運交錯的那一刻,我們其實早就被某種無形的軌跡鎖死了。
我在模型里做了特別標記。
以沈月華的腦電圖作為核心模板,微調神經修復算法,讓它能夠在低侵入性條件下識別微弱的神經信號恢復趨勢。
換句話說——
如果成功,哪怕是最無望的漸凍癥患者,也能重拾部分肌肉控制能力,甚至延緩神經退行。
可是代價很高。
因為這套優化路徑,不符合倫理協議。
所有涉及到單體病患定向優化的項目,都會被歸類為**“特異性過擬合“**,在倫理審查里是大忌。
如果被發現,我不僅會失去項目,甚至可能被行業永久封殺。
但我還是做了。
因為——
她值得。
不只是沈星的母親。
所有在時間洪流里掙扎、在絕望縫隙中抓著最后一絲希望的人,都值得。
我靜靜地坐在屏幕前,指尖在鍵盤上劃過幾行特權代碼。
【啟用影子算法分支:YES/NO】
光標一閃一閃。
我選了YES。
影子算法開始啟動,神經修復擬合曲線微微跳躍,擬合度飆升至96.8%。
幾乎是醫學上的奇跡。
我閉上眼,深吸一口氣,指尖輕輕敲著桌面。
隔著半個房間,沈星在夢里輕哼了一聲,翻了個身。
我側頭,看著她。
那一刻,我忽然意識到:
“我要讓她看到奇跡。”
“就算違背這個世界的規則。”
外面天色慢慢發白,遠處天際露出微光。
新的一天,又開始了。
而我,已經踏上了無法回頭的路。
05崩塌前夜
天亮了。
樓下便利店又亮起了燈,行人稀稀落落,濕漉漉的路面映著城市光。
我靠在實驗室長椅上,閉著眼聽著服務器低低運轉的聲音,像聽心臟的搏動。
身旁傳來細碎的動靜。
沈星醒了。
她坐起身,攏了攏風衣,動作里帶著一絲迷茫和防備,本能地去找筆記本電腦。
“你的文件,我沒動。”我低聲說。
她回頭,看見我,眼神微微一滯。
光線從窗外斜斜打進來,映在她臉上,顯得有些蒼白,卻異常堅定。
她沒有說謝謝。
只是默默點了點頭,然后整理好文件,走到我對面,打開了會議室的中控臺。
“你昨晚改了什么?”
她問。
我一怔,隨即苦笑。
沈星,果然什么都逃不過她的眼睛。
我沒回答,只是攤開雙手,無奈地聳肩。
“你不是來看審查文檔的嗎?”
沈星盯著我,眼神里有東西在涌動。
懷疑?擔心?失望?
還是別的什么?
“林深。”
她第一次直呼我的名字,聲音很輕,但像子彈一樣打進心臟。
“你知道你在做什么嗎?”
我笑了笑,伸手拿起桌上一支廢棄的示波器探針,在指尖轉了轉。
“修補星群。”我說。
她蹙眉。
“這些人的神經網絡就像破碎的星空。”我繼續低聲說,“我只是……想幫他們把斷掉的軌跡接起來。”
沈星沉默了。
良久,她開口:
“如果代價是……你自己呢?”
我微微一怔。
風,順著半開的窗縫吹進來,卷起地上幾頁零散的打印紙。
其中一張,輕飄飄落在她腳邊。
是數據模型迭代圖。
她彎腰撿起。
就在她俯身的那一刻,領口的細鏈子滑了出來。
一枚小巧的吊墜,掛在細細的銀鏈上。
吊墜是個星座圖案——天琴座,細密的星點連成一個看似隨意卻精準的形狀。
我愣住了。
這串吊墜,我在醫院見過。
在沈月華病房的床頭,掛著同樣一個。
是沈星小時候親手畫的星圖,母親請人做成了飾品。
一剎那,所有零碎的線索拼接在一起。
沈星,沈月華,0472,星圖,漸凍癥。
一切都不是巧合。
沈星察覺到我的目光,下意識地抬手把吊墜塞回襯衫里,動作有些慌亂。
我看著她,心里有種說不出的疼。
她并不知道,她正在親手審判一個,想要救回自己母親的人。
而我,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告訴她——我們是同一類人。
都是在絕望里,死死攥著最后一點希望不肯放手的人。
她把數據模型疊好,夾回文件袋里。
起身時,眼神清冷。
“林深,我不知道你在隱藏什么。”
她輕聲說,“但如果你越過了底線,我不會替你遮掩。”
我點頭。
沒有爭辯。
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
“我知道。”
沈星背起電腦包,走到門口,忽然停下。
她沒有回頭,只留下一句話:
“有些星星,連成線是美麗的星座,斷開就是迷航的廢墟。
你自己選擇。”
門無聲地關上了。
留下我一個人,坐在逐漸冷卻的服務器前,聽著自己加速跳動的心跳聲。
窗外,雨又開始下了。
細密如絲,打在玻璃上,模糊了遠處城市的燈火。
像星群塌陷。
像未來,崩潰成無法挽回的碎片。
06倫理審查的暴風雨
三天后。
項目審查會議室。
燈光刺眼,空氣里漂浮著緊張到令人窒息的氣味。
長條會議桌一側,坐著幾位黑西裝高管,另一側,是技術研發組。
而我,孤零零地坐在中間。
沈星端坐在審查席中央,筆挺的黑色套裙,銀色工牌在胸前閃著冷光。
她翻著審查資料,每翻一頁,指尖都敲一下桌面,像倒數。
我能感覺到——
今天,她不會再放水了。
“林工。“
沈星終于開口,聲音冷靜得可怕,“請解釋一下,神經網絡第七版模型中的'異常修正模塊',為什么沒有在倫理附錄里列出?“
我喉嚨干澀。
果然,她發現了。
她一直在找機會。
我深吸一口氣,摁住自己心跳的頻率,平靜回答:
“異常修正模塊是輔助功能,用于提升神經信號的容錯率,并非直接干預腦部決策機制。“
沈星盯著我,眸子黑得像深海。
“根據我們調取的后臺日志,第七版模型存在定向數據特異性訓練。“
她輕聲道,“請問,訓練樣本來源何在?“
空氣一瞬間像凍結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我身上。
我聽見自己心臟在耳膜里巨響。
定向數據——特指我隱藏的0472病例。
只要我承認,項目就會被叫停,我本人也會因倫理違規被行業禁入。
但如果否認——
沈星一定還有更深的證據。
她不會出牌出一半。
我知道她。
我也知道,這場游戲,我已經沒有好結局。
我低頭,手指在桌下緩緩敲擊。
節奏,是二進制編碼——
0 1 0 0 1 1 0 1
是我和她都懂的信號語:
我不能說,但我在保護。
抬頭時,我努力維持微笑。
“數據來源是開源病歷數據庫,通過匿名化處理。“
我說,“與任何實際患者無特定關聯。“
沈星盯了我整整五秒。
五秒里,她的睫毛微微顫動,像在做艱難的抉擇。
然后,她緩緩合上了審查資料。
“會議休庭十分鐘。“
她說。
所有人一陣騷動,但沒人敢違抗沈星的決定。
她起身,推門而出。
在走出門檻前,她回頭,輕輕地瞥了我一眼。
那一眼里,有某種劇烈的情緒。
憤怒?失望?痛苦?
或者,全都有。
我站起身,幾乎想追出去。
可就在這時,審查席上另一個高管低聲說了一句:
“這個項目,牽涉到高層利益。如果不能自證清白……林深,會被切割干凈。“
我猛地攥緊拳頭。
指甲刺進掌心,仿佛要在血肉里刻下什么誓言。
走廊上。
我看到沈星獨自站在窗前。
雨水沿著玻璃緩緩滑下,把城市的輪廓拉成扭曲的影子。
她手里拿著一枚U盤。
那是……醫療數據庫的離線備份。
也是,她掌握我秘密的鑰匙。
我走過去,站在她身后兩米處。
沈星沒有回頭。
只是輕輕開口,聲音低得仿佛藏在風里:
“林深,如果我繼續查下去——“
“你會恨我嗎?“
我閉上眼,喉嚨像被刀子割過一樣疼。
半晌,我沙啞著聲音回答:
“不會。“
沈星輕輕笑了。
笑聲里沒有半點高興,只有絕望。
“那太遺憾了。“
“因為,我一定會查到底。“
說完,她轉身,抱著U盤,消失在走廊盡頭。
留我一個人,站在破碎星群的盡頭,風雨中。
那天夜里,我沒有回家。
我獨自坐在實驗室,盯著屏幕上不斷跳動的神經信號波形。
每一跳,都是一顆瀕死的星星掙扎著想要亮一次。
直到清晨四點,我在打印機上,偷偷留了一份加密提示卡。
給沈星。
卡片上,只有一句話:
【0472,天琴座,北緯31.23,東經121.47】
那是她破譯醫療檔案的密碼線索。
也是,我留給她的最后一絲——
信任。
或者說,
救贖。
我是沈星
07破碎密碼的星圖
凌晨三點。
我蜷縮在實驗室最里面那間小會議室,手里攥著那張薄薄的卡片。
【0472,天琴座,北緯31.23,東經121.47】
林深留下的。
我不知道他是怎樣的心情寫下這些——
是求救?是示弱?還是最后一絲……信任?
窗外的雨還在下,滴滴答答打在玻璃上,像一場無人赴約的告別。
我咬著牙,把U盤插進終端,調出醫療數據庫的加密主目錄。
輸入密碼——
失敗。
又試了一次,還是失敗。
我死死盯著屏幕,忽然想起他敲桌子的節奏,01001101。
0 1 0 0 1 1 0 1。
這是二進制,轉換成ASCII碼,是“M”。
M?什么意思?母親(Mother)?還是Medical?
我手指一顫,嘗試用天琴座編號“LYR”加上編號0472,再配上經緯度信息。
【LYR0472_3123_12147】
回車。
滴。
系統解鎖。
全息投影瞬間亮起,藍色光幕展開,鋪滿整個會議室。
密密麻麻的數據如星辰灑落,每一個節點都是一份病歷,每一組曲線,都是一段神經信號的掙扎。
我的呼吸急促到幾乎無法控制。
其中一組文件夾名——
【Patient_0472】
我點開。
展開的病歷頁面,第一行就刺穿了我的心臟:
姓名:沈月華
年齡:57歲
診斷:ALS(肌萎縮側索硬化癥)晚期
采樣時間:2042-03-07
是媽媽。
是媽媽的病歷。
更可怕的是,整個模型的核心神經映射圖,幾乎100%建立在我母親的神經信號基礎上。
也就是說——
林深用媽媽的痛苦,搭建了這套希望的算法。
我癱坐在椅子上,手指冰冷,心臟像被撕裂。
屏幕中央,跳出一段私人日志,應該是林深留給自己的備忘錄。
我點開。
他的聲音,在靜謐的會議室里響起,帶著微微的沙啞。
“如果連一次機會都不給他們,世界還有什么意義?“
“對不起,沈星。不是因為想違抗你。是因為……我比誰都更想救回她。“
“哪怕代價是,與你為敵。“
我捂住嘴,眼淚止不住地涌出來。
林深……
那個在會議上寸步不讓的林深。
那個在深夜里一遍遍重建神經架構、累到靠在服務器旁睡著的林深。
原來他一直都知道。
知道媽媽。
知道我。
而我呢?
我一直以為自己站在道德高地上審判他。
一直以為我是在保護病人,保護世界。
可是這一刻,我才明白——
他在保護的,是我。
手機震動了一下。
是新郵件提示。
【審查小組緊急通報:因檢測到定向訓練數據違規,項目計劃終止,相關人員進入調查程序。】
我渾身冰冷。
這是行業標準處理方式。
他們不會聽解釋。
他們只會立刻斬斷風險源頭——
包括林深。
我腦子一片空白,跌跌撞撞沖出會議室。
外面雨更大了,像瓢潑。
林深的工位空蕩蕩的,服務器主機屏幕上只留下一行簡單的系統日志:
【最后一次手動保存時間:4:27】
他,已經走了。
我跌坐在實驗室門口的臺階上,任雨水打濕頭發和外套。
寒意一點點滲進骨頭里,胃里翻江倒海地疼。
如果我早點相信他。
如果我早點破解密碼。
如果……
一個接一個的“如果”,像利刃切割著我的理智。
可是世界上,沒有如果。
我抬起頭,茫然望著天。
雨幕中,陸家嘴的燈火被拉成扭曲的星群。
一片,一片,慢慢墜落。
我終于明白林深常說的那句話——
“修補星群,接回那些斷掉的命運軌跡。“
他不是在造機器。
他在救人。
救我。
救我的母親。
救所有快要被世界遺忘的人。
而我呢?
我親手把他逼上了絕路。
手機又震了一下。
屏幕上,一條未署名短信:
【屋頂見。】
是林深的風格。
簡單,直接,像從不浪費任何力氣說廢話。
我跌跌撞撞起身,沖進雨里。
雨水打得睜不開眼,但我知道方向。
直奔實驗樓頂。
心里只有一個念頭:
我不能讓他就這么消失。
哪怕跪下來,也要把他追回來。
08雨夜星圖
屋頂。
雨下得幾乎將整個城市吞沒。
上海的霓虹在雨中模糊成一團團,像一顆顆微弱的星辰在黑夜中墜落。
我喘著粗氣,站在實驗樓的天臺上,四周空無一人。
耳邊的風劇烈地刮過,帶著濕冷的氣息。
我的手在顫抖,心跳得像打鼓。
他真的會在這里嗎?
林深……
他怎么可能會等我。
我知道自己跑得有多快,幾乎是本能的沖動——
可是,我也知道,自己遲到了。
沒有辦法,回頭的路已經斷了。
我站在風中,濕發貼在額頭,心頭無數次翻涌的情感此刻糾結成一團。
——我是不是做錯了?
——我是不是早該更理解他,早該看見他眼中的堅持與痛苦?
如果一開始我不那么偏執,結果會不會不一樣?
可是……如果沒有這場審查,沒有林深的隱瞞,真的能治好母親嗎?
還是,這一切的秘密,從一開始就注定了?
我閉上眼,努力平復自己的情緒。
突然,背后傳來一聲輕微的腳步聲。
我猛地轉身。
他站在那里,雨水打濕了他的白大褂,像一個孤獨的神祇,隱匿在夜幕與星辰之間。
林深。
他站在離我兩步遠的地方,臉上沒有一絲表情,像是被風吹走的影子,虛無而遙遠。
我喉嚨像被堵住一樣,幾乎無法出聲。
“你怎么……“
我咳了一下,忍住情緒,低聲道,“你怎么會在這里?“
林深沒有直接回答。
他靜靜地看著我,眼神深邃,似乎穿透了夜幕,透過那片錯亂的霓虹,看到了更遠的地方。
“我知道你會來。“
他的聲音低沉,像是剛從沉默的深海浮出來,帶著些許嘶啞。
“我知道你會恨我,知道你會疑惑我,但……“
他頓了頓,微微低頭,像是在壓抑什么情感。
“我一直都在保護你,沈星。“
我愣住了。
他的這句話,像一把鋒利的刀子,毫不留情地刺進我的心臟。
“你在保護我?“
我譏諷地笑了一下,眼淚突然涌上眼眶。
“你覺得你在保護我嗎?“
“你為我隱瞞母親的病情,制造了一個根本不可能成功的算法,然后拿著別人的痛苦做賭注——你怎么能說你在保護我?“
他的眼中閃過一絲痛苦,但很快又消失了。
“沈星,我不是想隱瞞你。“
他慢慢走近,聲音低得像是發自靈魂深處的低語。
“我知道,自己不能直接告訴你。你一定會阻止我。“
“但是,我一直在想,哪怕犧牲我自己,哪怕讓你恨我,這一切也值得。如果……如果你媽媽能活下去,“
“如果我能用你母親的病來拯救更多的人,“
他頓了頓,眼神有些黯淡。
“我愿意承擔一切責任。“
我的眼淚終于不受控制地滑落,打濕了我的臉頰,濕潤了唇角。
“可是——“
我哽咽了一下,聲音顫抖,“可是,林深,我不是那個能讓你犧牲的人。“
他突然伸出手,輕輕拭去我臉上的淚水。
“沈星,你母親的病,你一定知道,她不可能再活多久了。她的神經退化速度,已經快得無法追趕。而你,作為醫學倫理的顧問,你清楚,所有的研究項目,都必須以對患者的生命尊重為前提——但,這個世界上,最需要尊重的,往往就是那些最無力的人。“
我倒抽了一口氣,忍住心底的劇痛。
“我知道,你能理解我。但你無法接受我這條不道德的路徑。因為這是對所有醫學倫理的背叛。你注重每一條規矩,注重每一條生命——但我也在做這件事,沈星,我不止是救你母親。“
我盯著他,眼中充滿了淚水,卻始終無法移開目光。
他的一句話,揭開了我心底早已開始動搖的真相。
“我對母親的救贖,換來的,是我自己對倫理的違背。而這,注定了你我之間永遠無法共通的鴻溝。“
我猛地推開他,像是想把這些復雜的情感從心頭甩開。
“你做這些,完全不考慮我!完全不考慮我能承受的痛苦!“
我急促地喘息,指尖開始發麻,身上仿佛積壓了無數的重擔。
“你不在乎我的選擇,也不在乎我所堅守的道德!你拿我的母親做交易,拿我最痛苦的事情當作籌碼!“
林深低下頭,像是無言的痛苦積壓在他心底。
“沈星,“
他輕聲開口,眼中是那股我從未見過的深沉與絕望。
“如果我能帶給你母親一線生機,我不在乎你怎么看我。但如果你連這個機會都放棄了,“
他看著我,眼神銳利而冷靜。
“那我和你,也就永遠再沒有可能。“
我心一陣顫抖,淚水幾乎無法止住,整個身體像要坍塌。
我再也沒有力氣去說些什么。
他是對的。
我的選擇,已經把我們彼此推向了無法回頭的深淵。
09終結與重生
我站在屋頂上,雨水還在傾瀉,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為我們淚流滿面。
空氣冰冷得刺骨,夜色沉沉,卻也讓一切情感顯得更加清晰和凝重。
林深的目光像刀鋒一樣銳利,穿透了雨幕與黑夜,穿透了我所有的理智與掙扎。
我們站在距離對方只有幾步的地方,卻仿佛隔著千山萬水。
這場注定的沖突,終于在此刻爆發,像兩顆即將碰撞的星體,彼此吸引,又相互排斥。
我用力呼吸,盡量讓自己平靜。
“你到底要什么,林深?“
我低聲問道,聲音帶著顫抖,但不容忽視的堅決。
他沒有立刻回答,只是抬起頭,深深地看了我一眼。
那一眼,像是穿透了時間與空間,讓我看見了他背后所有未曾展現的痛苦與堅持。
“你已經知道了,沈星。“
他的聲音低沉,甚至帶著一絲悲傷,“我不只是為了你母親,“
他頓了頓,深深地看著我。
“我在做這件事,是為了更多人。我已經沒有退路。“
我看著他,心中一陣撕裂的痛。
他在救人,但他救的同時也在逼我做出選擇——
選擇信任他,還是選擇放棄他。
“你還記得你曾經說過的話嗎?“
林深忽然低聲說道,“你說過,‘倫理并非只關乎規則,最重要的是關乎人的尊嚴。’“
我愣了一下,這句話像針一樣刺進了我的心。
“可是你自己呢?“
我問,聲音變得低沉,“你真的尊重過人類的尊嚴嗎?你為了救一個人,拿走了無數人的選擇權。你為了救母親,做出了所有可能違背倫理的事——你是在救人,還是在玩弄人命?“
林深的眼睛閃爍了一下,但很快又恢復了冷靜。
“我知道你會這么想,沈星。你一定覺得,我違背了每一個底線。“
他低下頭,聲音充滿了疲憊與痛苦。
“但你可曾想過,我是在用生命去賭未來。哪怕只有一線生機,我也愿意冒這份險。“
我的心中涌起一種無法言喻的痛楚,仿佛整個世界的規則都在這一刻崩塌。
“可是,如果你輸了呢?“
我大聲問道,眼淚終于忍不住落下,“如果這條路走不通,連帶的,不僅僅是你的母親,所有參與的人的命運都將被你毀掉!你真的準備好承擔這種后果了嗎?“
林深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看著我,仿佛那些話已經說不清了。
我覺得自己的理智開始崩潰,眼前的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我深吸了一口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下來。
“沈星,“他突然開口,打斷了我的思緒,“我知道,你還在猶豫。你猶豫的是道德與情感之間的選擇。但我不能等了。這個技術是我唯一的機會,唯一能救我母親的希望。“
我閉上眼,眼淚無聲地滑落。
“林深,“我低聲說道,“我理解你。“
他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我會這么說。
“我理解你的一切,我知道你對我母親的關心,知道你有多么拼命去做這個項目。你不愿意放棄任何一個希望。“
我深吸一口氣,腦海中回想起我們曾經爭論的每一次時刻,那些冷靜的對話和憤怒的沖突,現在都化作了無聲的哀痛。
“可是,你知道嗎,“我聲音哽咽,“你也一直在用你自己的痛苦,逼迫我做出選擇。你讓我為了一個人,而拋棄所有我所堅守的東西——你讓我選擇放棄自己的一切倫理準則,只為了得到你認為的‘生死一線’。“
我看著他,眼神中的痛楚無從言說。
“你讓我無法再相信這個世界的規則,也讓我無法相信自己。我到底是選擇愛情,還是選擇倫理?“
我忽然感到一種無法承受的壓迫,深深的絕望從心底涌上來,“你讓我活在這種無望的選擇中,我該怎么辦,林深?“
他走近了一步,眼中有一種堅定的光。
“沈星,“他說,“你能不能相信我,給我一次機會?“
他伸出手,似乎想抓住我,“我會帶你走出這片迷霧,帶你走向新的未來。“
我看著他,眼神中的掙扎仍然沒有消失。
此刻的我,內心充滿了矛盾與痛苦。
如果我放棄他,我就再也無法回頭。
如果我接納他,我就等于放棄了自己的信念與原則,走進一個不歸的深淵。
我們站在這座城市的最高處,四周無聲,只有雨水和風聲包圍著我們。
最后,我做出了選擇。
“林深,“我低聲說道,“如果這條路最終錯了,我們一定要一起承擔。“
他的眼中閃爍著震驚,隨即是釋然與欣喜。
“我承諾,沈星,“他緊緊抓住我的手,“我們一起走到最后。無論結果如何,我們都要一起面對。“
雨水在我們之間交織,像無數條脈絡,連結著我們所有未曾說出的情感。
10重生的代價
雨漸漸停了,夜空露出一絲微弱的星光,空氣中彌漫著清新的泥土味。我與林深站在實驗樓的頂層,仿佛站在了這個世界的邊緣。
我一直在想,所謂的倫理與情感,究竟有多重?在真正的生死抉擇面前,它們到底值不值得堅持?
那晚我們做了選擇,最終站在了同一條路上。
可是在接下來的幾天,我們還不得不面對新的現實。
第一天:算法突破與倫理審查的邊界
接下來的日子里,我們再次站在了這條充滿爭議的邊界線上。
林深的技術突破了我們之前無法逾越的瓶頸,腦機接口的算法得到了前所未有的優化。
可這一切依然無法掩蓋其中隱藏的倫理風險。
我深知,我們現在的選擇,已經越過了倫理審查的紅線。
我成為了科技與道德之間的橋梁,也成了無法回頭的證人。
我和林深再度面對倫理委員會的審查會議,我們知道,這一次,我們不會輕松度過。
“沈顧問,您知道這項技術將涉及到什么嗎?”
倫理委員會的主任嚴肅地看著我,目光冰冷。
我低下頭,心中早已有了答案。
“我知道,”我沉聲說道,目光沒有回避,“這項技術的突破,意味著我們將會觸及到醫療領域最深的倫理底線——活體腦機接口。”
林深站在我旁邊,他的眼神堅定得令人震驚,絲毫沒有動搖。他用一種近乎冷靜的語氣接話:“倫理的底線本就不是固定不變的。是時候打破它,讓我們能走向真正的醫學突破。”
我心頭一震。
是的,倫理的底線,也許是時候被打破了,但打破它,意味著什么?
“你真的認為,所有這一切,值得嗎?”我低聲問他,眼中流露出無盡的擔憂。
他并沒有回避我的目光,反而深深地看進我的眼睛:“沈星,我知道你對我母親的隱瞞感到憤怒,也知道你內心深處一直在掙扎。可是,只有我們敢于打破這些底線,才有可能拯救更多人。你的母親,也許就是我們技術突破的第一步。”
我沉默了。
是的,我也知道,母親的病情已是無法回頭的深淵。而林深所說的,也許確實是我們唯一的希望。
但我心底的痛楚無法掩飾,倫理與情感,在這一刻,我無數次地糾結。
第二天:技術與人性的碰撞
盡管林深為我爭取到了倫理委員會的勉強批準,但我們的道路依然充滿荊棘。每一次技術的進步,都伴隨著更多的倫理考量。
母親的病情愈加嚴重,時日無多。
我親眼目睹著她的逐漸衰弱,腦海中所有關于她的回憶都在一點點破碎。那雙曾經充滿生機的眼睛,變得越來越蒼白。她偶爾能回應我一兩句,但大部分時候,她只是默默地躺在病床上,看著窗外的光線變化。
我知道,她能聽見我,能感覺到我的痛苦。
她曾告訴我,“沈星,你選擇的路是對的。如果有一天,我不再能說話,至少你可以為更多人做些什么。”
做些什么?
林深一直在問我是否愿意去做更多,為母親、為世界,去拋開所有的倫理框架,去拯救更多的生命。
我知道,自己已經無法回避這場抉擇。
第三天:解密與犧牲
就在我們準備進行最后一輪腦機接口測試時,一場意外的泄密事件幾乎摧毀了我們所有的計劃。
醫療數據庫中的加密檔案被不明人士破解,所有研究數據以及參與的患者病歷一并暴露在了輿論的風口浪尖。
媒體的狂轟濫炸,公眾的憤怒指責,讓我們面臨前所未有的壓力。
林深在我身邊,目光始終沒有移開我,他知道,這一切的責任,最后都將由我來承擔。
“沈星,我們現在只有一個選擇。”他沉聲說道,“繼續,或者終止。”
“終止?”
我皺眉,心中一陣動搖,“我們付出了那么多,才剛剛站在成功的邊緣,現在就放棄,怎么可能?”
“繼續,也許會有更多未知的危險。”他嘆了口氣,手中的文件幾乎被攥成了紙團。
我突然覺得自己的選擇已經不再重要了。
無論我做出怎樣的決定,最終的結局,似乎早已注定。我們已經越過了那條紅線,后退已經不可能了。
“那就繼續。”我最終作出決定,聲音里卻帶著一種說不清的絕望。
林深看著我,眼中閃過一絲欣慰,卻依舊帶著一抹淡淡的憂慮。
最終決戰:生死一線
就在我們開始進行實驗前的最后準備時,母親的病情急劇惡化,幾乎到了生死的邊緣。
我們幾乎沒有時間去猶豫,腦機接口技術的最后一試,成為了我們能否挽回一切的唯一希望。
我站在母親床前,看著她漸漸失去意識的模樣,心中一陣撕裂。
“媽媽,我做到了,”我低聲對她說,淚水再一次止不住地涌出,“我終于做到了。”
就在那一刻,林深帶著團隊成功完成了技術的最后調試,成功接入了母親的腦機接口,進行最后一輪數據采集。
幾小時后,我們成功地看到了母親的腦波逐漸穩定的跡象,技術實現了前所未有的突破——她的病情暫時得到控制。
這一刻,我們贏得了時間。
但這一切,是否意味著我們真正能夠戰勝生命的無情?
這個問題,我知道,永遠沒有答案。
后記:未來的路
雖然母親的病情暫時得到了控制,但我和林深都知道,這只是一個短暫的勝利。我們無法預測未來的結果。
但至少,我們已經走出了一條新的道路,突破了人類無法逾越的技術與倫理邊界。
未來,還有無數的挑戰在等待著我們。
無論前方的路如何,我們已經不再是從前的我們。
在這條路上,我和林深攜手并肩,走向一個既充滿希望,又充滿未知的明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