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枚染血的銅錢。

那是他七歲時，偷偷放進乞丐碗里的善念。

“原來...藏在這里。“

指尖發力，銅錢化作齏粉。霎時間風停雷息。

鬼王化作青銅雕像，而他白骨生肌，蛻出一具完美道體。

銅錢齏粉尚未落盡，天際已傳來萬千劍鳴。

七十二柄白玉飛劍結成天羅地網，每一柄劍身上都映出墨志霖此生殺孽

——正是正道魁首玄天宗的“誅魔劍陣“。

“魔頭！你殘害蒼生，今日必...“

為首的青袍道人話音戛止。

墨志霖的身影突然模糊，原地只余一件飄落的黑袍。

鬼王青銅像的六只眼睛同時亮起，爆射出滔天血焰。

“不好！是血影遁！“

老道急掐劍訣，卻見那些血焰中浮現出三百六十個扭曲的“赦“字

——正是用諸葛瑜殘魂書寫的替死符。

劍陣絞碎青銅像的瞬間，千里外的亂葬崗中，一只白骨手掌破土而出。

墨志霖從墳堆里爬出時，新生的道體布滿裂紋。

他低頭看著掌心，那枚本該粉碎的銅錢竟又出現，只是這次...

銅錢上沾的不是血，而是半滴怎么都擦不掉的淚。

墨志霖盯著掌心銅錢上那抹淚痕，白骨指節驟然收緊。

可那半滴淚竟滲入骨髓，在他新生的道體上蜿蜒出一道淡青色紋路。

“陰魂不散...“

遠處忽有鶴唳破空。

七名玄天宗長老腳踏八卦，劍陣未至，先有三十六道封魔符如金蝶般撲來。

每張符紙上都映著村童焚化時的慘狀

——正是用他造下的殺孽煉成的“因果鎖“。

“轟！“

墨志霖突然捏碎自己左臂。

爆開的血霧中飛出萬千青銅碎屑，每一片都刻著南宮月的咒文。

碎屑與金符相撞，竟在空中燃起妖異的青火。

“想用我的因果困我？“

他殘存的右臂抓起鬼王青銅首級，猛地按進自己胸腔。

三百六十道替死符在體內爆開，借著這股沖擊力

整個人化作血虹貫入地脈。

地底千丈處，墨志霖看著正在重生的左臂

——新生的血肉上，銅錢淚痕已長成嫩芽狀的青銅枝椏。

枝頭掛著枚半透明的鈴鐺，里面蜷縮著...七個村童的睡顏。

“原來如此。“

他屈指彈向鈴鐺。

“用我的道體養你們的殘靈？“

鈴音蕩開的剎那，地面傳來劇烈震動。

玄天宗眾人腳下的山崖突然塌陷，露出埋藏萬年的青銅祭壇

——壇中央凹陷處，赫然是鈴鐺形狀的缺口。

地脈深處，墨志霖突然發現自己的影子在扭曲變形。

青銅枝椏穿透他的道體，在巖壁上投映出七重身影

——每一重都是他親手斬滅的過往。

“幻術？”

他揮鐮斬向巖壁，刃口卻傳來金鐵交鳴之聲。

定睛看去，哪有什么石壁，分明是七面青銅鏡組成的囚籠。

鏡中倒影同時開口：

“你斬得斷因果，可斬得斷自己么？“

最左側的鏡面突然破碎，

十五歲的墨志霖持匕走出，咽喉還滴著師父的血。

右側鏡中跨出滿手血腥的魔君，身后浮沉著十萬冤魂......

七重身影將他團團圍住，青銅枝椏竟在他們腳下開出血色曼珠沙華。

地面之上，玄天宗眾人驚駭地看著祭壇升起巨大銅樹。

樹干上浮現三百六十張諸葛瑜的面孔，齊聲吟誦往生咒。

最先觸碰銅樹的老道突然慘叫，他的手掌開始青銅化。

記憶如煙塵般被枝條抽離。

“這不是魔功......“

年輕弟子驚恐后退。

“是比魔更古老的......“

地底囚籠里，墨志霖的鐮刀突然被最先走出的少年影握住。

令他毛骨悚然的是，自己竟無法對“自己“下殺手。

“承認吧。“

少年影的手指撫上他面具的淚痕。

“你留這道裂縫，不就是等著被......“

“轟！“

祭壇突然炸裂，銅樹裹挾著七道身影沖入云霄。

墨志霖破土而出時，整片天空已化作青銅巨鏡。

鏡中無數個“他“正在重復著相同的殺戮輪回。

青銅巨鏡中的萬千墨志霖同時抬頭，

他們的眼眸中倒映著彼此的血色輪回。

天空開始下起青銅色的雨，

每一滴雨珠里都封印著一段被斬滅的記憶。

“原來...我才是最后的道果。“

墨志霖突然狂笑，

笑聲震碎了方圓百里的雨幕。

他反手將鐮刀刺入自己丹田，

挖出一顆跳動著青銅光芒的道種

——那種子上纏繞的，

正是他這些年來親手斬斷的所有因果線。

“既然要吞，那便讓你吞個痛快！“

他捏碎道種的瞬間，天空巨鏡轟然炸裂。

無數鏡片如利刃般墜落，每一片插入地面后都長出新的青銅樹苗。

玄天宗眾人驚恐地發現，自己的影子正在被樹苗吸收，

而墨志霖的身影卻在鏡片中無限分裂。

“快走！這是......“

老道話音未落，雙腿已化作青銅扎根大地。

他的神識被拉入一個無盡的殺戮輪回，

成為了墨志霖萬千鏡像中的一員。

墨志霖的本體站在最大的青銅樹下，看著樹梢結出的七枚血色果實。

每枚果實中都封印著一個村童純凈的笑容。

而樹干上諸葛瑜的面容正在慢慢變成他自己的模樣。

“好一個以殺證道。“

他撫摸著樹干上新浮現的淚痕紋路。

“原來我斬的不是情......“

“而是在為你結果。“

突然，一枚果實墜落。

里面飄出的不是村童的殘魂，而是半枚染血的銅錢

——正是他當年偷偷放進乞丐碗里的那枚。青銅巨鏡中的萬千墨志

銅錢入手剎那，萬千青銅樹突然劇烈震顫。

墨志霖掌心傳來灼燒般的痛楚，

那半枚銅錢竟在他血肉中生根發芽

——長出的卻不是青銅枝椏，而是一株七色琉璃樹苗。

“這是...我的道心？“

樹苗每片葉子都映著不同畫面

雨夜中他刺向師父的匕首突然偏轉三分。

南宮月魂飛魄散時他無意識攥緊的拳頭。

甚至方才村童焚化時，他刻意忽略的那一絲靈力波動...

“轟！“

最大的青銅樹突然炸裂，樹干里走出個渾身纏繞鎖鏈的身影。

那人抬起頭，

赫然是墨志霖最初的模樣

——七歲那年，蹲在街角偷偷抹淚的小乞丐。

“你終于...“

小乞丐的聲音與青銅樹共振。

“找到真正的道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