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翌日。

鉛灰色的天光艱難地穿透云層，給破敗的灰燼港鍍上了一層冰冷的金屬色澤。

鐘樓頂端，夏瞳從蜷縮的狀態(tài)中舒展開來，無聲地打了個哈欠。

她走到斷裂的墻垣邊緣，琉璃色的貓瞳冷靜地俯瞰著遠(yuǎn)方碼頭上正在上演的一幕戲。

……

當(dāng)?shù)氐挠问幷咴缫咽煲暉o睹。

“黑蜈會”的人又開始了他們殘酷的“篩選”。

這是夏瞳昨晚偷聽得來的消息，這幾日，“黑蜈會”的人幾乎隔幾天就會篩選一批人去某個地方做苦力，也不知道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寶藏。

是礦石還是什么……夏瞳思索片刻便直接丟在腦后。

反正與她無關(guān)，她沒必要放在心上。

遠(yuǎn)遠(yuǎn)望去，那些人被粗暴地驅(qū)趕到碼頭的空地上，像一群待宰的羔羊，那些渡輪上的幸存者也在其中。

“動作快點(diǎn)！都他媽給老子排排站！”

光頭男身邊的手下用槍托狠狠砸在一個動作稍慢的幸存者背上，得到了一聲滿意的痛哼。

“看什么看！還有你，瘦得跟個猴似的，能干什么活？還不跟上！”另一個小跟班一腳踹在一個偷看的幸存者腿彎，滿臉鄙夷地嘲笑道：“我看你這身皮還挺干凈的，不如扒了去喂魚，還能省點(diǎn)糧食呢。”

被踹的人眼中閃過一抹憤恨，但隨即沉默隱去，默不作聲是現(xiàn)在最好的選擇……他不想死。

從渡輪上下來的大部分幸存者都是有異能的，實(shí)力都很不錯，不然也不可能在蠕蟲爆發(fā)時逃出來，并且順利在甲板上熬過【黑潮】抵達(dá)這處港口。

但，在眼前絕對的熱武力壓制下，也只能選擇屈服，被強(qiáng)行收編，戴上簡陋的工具，押解著走向港口后方某個如同礦場的地方，淪為最底層的苦力。

或許某一天會迎來爆發(fā)，夏瞳看著這些人可不像是會認(rèn)命的。

……

害，還好我不是人……夏瞳此刻甚至有點(diǎn)慶幸的想到，不然怕是沒那么容易跑掉。

一只貓和一個人，多方法比較，無疑貓?zhí)用某晒β矢撸黄鹧壑皇瞧湟弧＞褪遣恢篮潞完懫嬗膬扇耸欠衽艿袅耍]有在人群中看到他們兩個。

祝他們好運(yùn)吧。

但眼下總有不甘屈服的人。

碼頭邊，一名身材高大的男人試圖反抗，他怒吼著攻上前，眼中燃燒著不屈憤怒的火焰……

“你們這群該死的鱉老仔，給老子去死！”他可是一名異能者，怎么可能去做一個苦哈哈的苦力，但下一秒，卻被光頭男不耐煩地一槍洞穿了胸膛。

槍聲在空曠的碼頭上回響，男人的身體重重倒在地上，血泊迅速蔓延。

低階異能者面對熱武器，死亡是在正常不過的下場了。

“黑蜈會”的人甚至懶得多看一眼，直接將尸體拖到碼頭邊緣，像丟棄垃圾一樣，隨意地拋進(jìn)了渾濁的海水里。

海面泛起一圈漣漪，很快，幾道黑影在水下迅速聚集，將那具尸體撕扯殆盡。

這一幕惹得眾人起伏的心頓時安靜下來。

夏瞳在廢棄鐘樓上靜靜地看著這一切，心湖泛不起半點(diǎn)波瀾。

這就是人類聚集地的法則，弱肉強(qiáng)食，赤裸而殘酷。所謂的秩序，不過是更強(qiáng)者對弱者的剝削，每個地方都是這樣的，包括代表人類希望的…「基地」。

上輩子，她可是‘三點(diǎn)一線’過來的，除了吃飯睡覺就是工作，妥妥的剝削。

……

她直接收回目光，不再關(guān)注那些人的命運(yùn)。

廢土上，力量，才是唯一的通行證。

【南境】很大，廢土更廣闊，她的旅途還很遠(yuǎn)……關(guān)心他們，不如關(guān)心自己。

打定主意，夏瞳不再有絲毫留戀。

靈巧的身影在鐘樓的鋼筋與石塊間跳躍，黝黑的毛發(fā)在晨光中折射出耀眼的輝光，隨后悄無聲息地離開了這座破敗的鐘樓。

她要繼續(xù)向南了。

……

……

離開了港口的范圍，眼前豁然開朗，出現(xiàn)了一座被綠色徹底吞噬的廢棄城市。

綠色成了這里唯一的顏色，徹底占據(jù)雙眼，比起北方廢土的單調(diào)要好太多。

這里不再是【灰燼港】那種以鋼鐵和混凝土為主的工業(yè)廢墟，而是一片真正的，被大自然反撲的“城市叢林”。

巨大的藤蔓如同蟒蛇般纏繞著傾頹的高樓，將鋼筋混凝土勒出猙獰的裂痕。

曾經(jīng)平坦的柏油馬路早已被拱起的樹根撕裂，頑強(qiáng)的雜草從每一道縫隙中瘋長出來，幾乎有人高。

擎天巨木的樹冠遮蔽了天空，陽光只能從枝葉的縫隙間投下斑駁的光點(diǎn)，在死寂的街道上形成明暗交錯的詭異光影。

除了【灰燼港】還有點(diǎn)人氣以外，這里似乎沒有人的痕跡。

夏瞳停下腳步，站在一棟倒塌建筑的頂端，瞇著眼打量著眼前這片全新的天地。

空氣中彌漫著潮濕的泥土和植物清香的氣息，混雜著淡淡的芬芳，與灰燼港的死寂和死人腥臭截然不同。

就在她準(zhǔn)備找個地方歇腳，順便看看能不能捕獵些什么填飽肚子時，一陣細(xì)微而密集的“沙沙”聲，引起了她的警覺。

聲音從前方一棟被藤蔓徹底覆蓋的寫字樓廢墟后方傳來，連綿不絕，仿佛永無止境的潮汐。

她立刻收斂氣息，靈巧地躍上一根斷裂的墻柱，將身體藏在濃密的枝葉后，只露出一雙眼睛，警惕地望向聲音的來源。

下一秒，瞳孔猛地一縮。

那是一條由螞蟻組成的黑色長河。

無數(shù)只拳頭大小，甲殼在光線下泛著金屬光澤的變異螞蟻，正攀沿在翠綠墻壁上，剩下的從各處裂縫中爬出，綿綿不絕，緊隨隊伍核心向前一路遷徙。

它們的目標(biāo)明確，行動高效，任何擋在路上的東西——無論是碎石、雜草還是小型的變異生物，都會在瞬間被它們淹沒分解，隨后吞噬，化為這支龐大軍隊的一部分。

【蝕鐵蟻，成年個體約成人拳頭大小，力量驚人，口器結(jié)構(gòu)復(fù)雜，是廢土上有名的‘清道夫’，其胃囊可分泌特殊強(qiáng)酸，保留高度社會性。】

這壯觀又令人頭皮發(fā)麻的一幕，讓夏瞳瞬間想起了自己剛剛獲得的能力。

“集群意志……”

這些螞蟻應(yīng)該也算是一種集群式的生物吧。

想到這，夏瞳心中一動，嘗試著將自己的精神力，順著能量脈絡(luò)涌出，隨后小心翼翼地探向那支螞蟻大軍。

一瞬間，無數(shù)混亂而又統(tǒng)一分明的訊息，如潮水般涌入她的腦海。

那不是語言，而是一種更純粹的，由欲望和指令構(gòu)成的思維洪流。

【饑餓……前進(jìn)……】

【女王的旨意……尋找新的巢穴……】

【障礙……清除……一切為了族群……】

這些訊息冰冷純粹，不帶任何個體的情感，只有一個至高無上的集體目標(biāo)。它們的存在，就是為了執(zhí)行命令，為了整個族群的延續(xù)。

夏瞳立刻切斷了精神鏈接，心有余悸。

這股集群意志雖然不如“母巢之心”那般具有強(qiáng)烈的污染和侵蝕性，但其規(guī)模和純粹性，卻同樣令貓心驚。

這是真正的“集群”，一個由無數(shù)個體組成的，擁有統(tǒng)一意志的‘超級生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