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日,阮文參加完市里的比賽,早早回了家。
正逢老張出了門,就想著進屋給他收拾一下書房,順便給房中的那株開得正艷的三角梅松松土、澆澆水。
可剛進到房中,她便看到書架前那張黑胡桃太師椅上,一位身穿綠色長裙第二位妙齡少女,邊對著那面古銅色圓鏡梳著妝,邊輕聲細語地哼著古老的曲調。
那音色非男非女,聽得阮文渾身發冷。
“你是誰?為什么會在這里?”
家里的書房,平時自己就很少出入,何況此刻多了一位來歷不明的女子。
阮文心頭一緊,大聲質問道。
女子并不慌張,只是將那雙盤起的腿收攏踩在地上,輕輕點點地向阮文靠近。
“呵呵呵......我是誰?我當然是可愛又迷人的‘八寶琉璃鏡’!哦,不對......我是這世界上最美的妖靈啊!”
阮文這才看清她的面容——
一張慘白得毫無血色的臉,偏偏在兩頰處生了幾抹青黑色的線條,將面容割得四分五裂,又襯上一雙赤紅色的異瞳,臉上就算生出了笑意也令人覺得毛骨悚然!
“妖靈?”
阮文很快反應過來,隨手將握在掌心的東西很快揮灑出去,齊刷刷扔到這妖靈面前。
“沒用的!區區這些小玩意,能奈我何?”
正說著,方才所有投擲過來的物品,都像極了她喂養的寵物,只是用手一指,就整齊有序地靠在了墻角。
“現在,該輪到我了!”
只見她把玩著一縷發絲,又發狠地將頭發撥到腦后,眼神瞬時凌厲起來,一個瞬移就湊到了阮文耳邊,不緊不慢地挑釁道。
“你這么香,想必一定很好吃吧?”
阮文瞬間就被人不人鬼不鬼的東西嚇得六神無主,不停地在原地抖著雙腿遲遲邁不出腳。
“你走開!你這個老妖怪!救命啊!”
阮文實在看不下這張猙獰扭曲的臉,無奈自己被她施了法定格在原地,此刻也只能忍著妖靈周身發出來的腥臭,對她破口大罵起來。
那妖靈瞬間像被點燃了火,轉身變成了帶著魚尾的鳥獸模樣,更加肆無忌憚地大笑起來。
“居然敢叫我‘老妖怪’!等我吃了你,幻化成你的模樣,我看你該怎么得意!”
說罷,她便張開血盆大口,泛著一陣青綠色的濃光,吹了一口氣將阮文飄向空中,逐漸將她吸納過來。
阮文再也睜不開眼睛,逐漸淹沒在一團綠光里動彈不得!
她是要死了嗎?就這樣不明不白地死在這個自稱妖靈的手上嗎?
倘若真如這妖靈所言,她將自己吞下后代替了自己,那老張會不會認出來?又會不會難逃同樣的遭遇?
對了!老張!
阮文終于記起——老張之前在搖光寺,為自己求過一道平安符,此刻就揣在自己的衣兜里!
這道符,應該有用!
阮文拼盡了全力,終于從綠光中剝絲抽繭般將自己的一只手掙脫出來,利索地將手塞進衣兜里搜尋。
找到了!
阮文又驚又喜,在最后關頭將那一道符對像那妖靈。
“小賤人,你給我等著!”
隨著一聲哀嚎,原本懸在半空的阮文被重重砸在地上,吃痛地蜷縮著身體,很快暈死過去。
而那妖靈,冒了一陣青煙,瞬間消散成了那面古銅色圓鏡。
......
由于驚嚇過度,阮文是在三天后,從醫院的病床上蘇醒過來的。
醒來時,老張正捧著她的手,靠在床邊打著鼾聲。
“阿文,你醒了?感覺怎么樣?有沒有哪里不舒服?我去叫醫生......”
“我沒事,老張。你不用這么緊張......累壞了吧?”
阮文的目光逐漸明亮起來,看著老張身上發皺的上衣,臉上還泛著一層油亮的光芒,就心疼得寬慰著他。
因為是獨立病房,醫生和護士很快就來查看了她的情況,見她有了好轉,交代了幾句注意事項后,又匆匆而去了。
“老張,那面鏡子呢?”
阮文逐漸回憶起與那妖靈對抗的一幀一幕,心頭不由得一緊,后怕地問道。
“阿文,你說的是......那面......‘八寶琉璃鏡’嗎?”
老張神色慌張,耳根發紅,臉上瞬間蒙上了一層密密麻麻的汗漬。
阮文深長地吸了一口氣后,就將自己之前遇見妖靈的遭遇和老張講了個遍。
末了,又鄭重其事地補充了一句。
“老張,我跟你說,那東西是個禍害!你可千萬不能再留著它了!”
阮文的話像是一記長鞭,重重地打在老張的耳邊。
“好啦,阿文,你盡管安心養好身子,回頭我便扔了它!”
老張嘴上雖然說著順從的話,心里卻打起了另外的主意。
......
傍晚,老張以換洗衣裳為由,和阮文匆匆告別后便回了趟家。
書房里,那面八寶琉璃鏡早已幻化成人面獸身的少女模樣,等候多時。
“我說過,無論何時,你都不能傷害阿文半分!”
老張剛進門,就朝著那張青面大聲呵斥起來。
“你覺得你有什么資格和我講條件?你現在擁有的一切不都是拜我所賜?”
那青面怒目圓睜,毫不客氣地瞪了老張一眼,又繼續說道。
“如今我已快大功告成,你要是識趣的話,倒不如將她送與我做吃食。”
老張忍無可忍,從角落里拿出一桶汽油潑灑在地,又從懷里掏出打火機憤憤道。
“如果真沒有商量的余地,那我們就同歸于盡吧!”
這面八寶琉璃鏡最怕火源,要知道千百年前的那場大火,幾乎將它燒得面目全非。
要不是最后得到了那位高人的些許神力,自己恐怕早已魂飛魄散。
“你真是不知死活!”
少女惡狠狠地斥了一聲,將翠綠的衣袖甩了出去,直接像一條長鞭一般抽打在老張緊閉的拳頭上。
老張只覺得手心發麻,而那一枚打火機也正被少女握在手心里,戲謔地撥弄著。
“這般害人不淺的玩意,我就先沒收了......往后,只要你肯再為我尋到那些東西,我便不再傷害阮文,且保你們今后的榮華富貴!”
老張知道自己助紂為虐,已經讓妖靈的法力日益見長了。但眼下既然她承諾了不傷害妻子,自己也只能悻悻作罷,一聲不吭地出了書房的門。
直到第三天一大早,阮文和老張辦理了出院證明,回到了家中。
在踏進那一扇門之前,阮文內心做了無數次斗爭,終于在一番掙扎后順利推開了書房的門。
還好,幸好......
那面藏有妖靈的八寶琉璃鏡,終于從書房里消失了!阮文那顆懸著的心,總算像一顆石頭一般,安安穩穩地著了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