暴雨如注,太后的翟衣在雨簾中浸透成暗紫色。
她踉蹌后退時,金線繡的鳳凰被藥汁腐蝕,露出底下發黑的絲絨。
而江聽晚藏在謝沉舟玄色龍袍下的手,正緩緩松開——
半包“紅顏枯”的粉末從她指縫漏下,混著雨水滲入磚縫。
老妖婆……
她咽下唇間血腥味,在無人處勾起冷笑。
這毒,還是留給你那寶貝兒子享用吧。
蜿蜒的藥汁在青磚上爬行,像一條條猩紅的毒蛇。
太后盯著地上裂開的羊脂玉佩,臉色煞白如紙,卻仍強撐著冷笑:
“皇帝這是要為了個玩物,與哀家翻臉?”
謝沉舟慢條斯理地擦拭弓弦,蠶絲帕子被絞出裂帛聲。
他忽然伸手,一把將江聽晚拽進懷里,指腹碾過她下巴上的掐痕:
“母后說笑了。”
“只是朕的刀……”
薄唇貼著她耳垂,吐息卻冰冷,“不喜別人碰刃。”
江聽晚乖順地靠在他胸前,指尖卻死死攥緊龍袍——
那碗毒藥里,還摻了令人癲狂的曼陀羅粉。
太后不僅要她絕嗣,更要她當眾發瘋失儀!
可謝沉舟為何來得這般巧?
她瞳孔驟縮,突然瞥見殿梁上一閃而過的銀光——
是暗衛的弩箭!
他早就在梁上安插了眼線!
太后顯然也看穿了這場局,鳳冠珠簾劇烈晃動:
“好啊!真是哀家的好兒子!”
甩袖轉身時,翟衣掃翻青銅燭臺,火油潑在紗幔上轟然燃起。
她在火光中回頭,聲音淬了毒:
“貴妃,你以為攀上龍床就能活?這深宮……”
“可是會吃人的。”
殿門重重摔上的剎那,江聽晚腿一軟,卻被謝沉舟掐著腰按在柱子上。
他指尖撫過她頸側月牙疤,突然低笑:
“愛妃抖什么?”
“是怕太后……”
“還是怕朕?”
謝沉舟的瞳孔在燭火中收縮,像盯住獵物的猛獸。
江聽晚仰頭望進他眼底——那里翻涌的豈止是瘋狂?
分明是精心編織的蛛網,每一根絲線都浸著毒,早在初見時就將她纏縛成繭。
【警報!黑化值突破50%!】
003的尖叫炸響在腦海,她卻忽地綻開一抹秾艷的笑,染著丹蔻的指尖攀上男人后頸。
“那陛下……”
紅唇擦過他滾動的喉結,“可要好好護著臣妾呀~”
尾音尚未消散,整個人已被粗暴抱起。
謝沉舟踹開內殿門時,暴雨正劈碎窗外的海棠,殘紅混著血似的藥汁濺在茜紗上。
——咔嗒。
殿門落鎖的瞬間,江聽晚袖中的龍紋令硌疼了腕骨。
她垂眸掩住眼底寒光,任由謝沉舟將她扔進錦被。
多可笑啊……
太后要她絕嗣,謝澤宇要她弒君。
而眼前這個瘋子——
男人撕開衣襟時,她觸到他心口陳年箭傷,結痂的疤痕下,竟有異物在跳動。
……是要拿她祭天!
暴雨淹沒了所有聲響。
江聽晚在謝沉舟咬住她肩頭時,無聲地笑了。
既然都想玩……
她染血的指甲劃過床柱,刻下三道淺痕——
那便看看,最后是誰的江山……
在欲火里焚成灰!
……
翌日寅時,喪鐘般的宮鈴聲驚破晨霧——
太后“病倒”的消息傳遍六宮。
御醫戰戰兢兢寫下“急火攻心”的脈案,可江聽晚對著銅鏡描眉時,卻從宮婢閃爍的眼神里讀出了真相:
哪是什么急火攻心?
分明是昨夜那碗被謝沉舟射碎的藥,濺在太后手上的灼痕……
此刻正潰爛成瘡!
朝堂
“臣有本奏!”
紫袍大臣高舉玉笏出列,聲音響得刻意,“江貴妃狐媚惑主,致使陛下母子離心,按祖制當廢位份,打入冷宮!”
殿內死寂。
謝沉舟倚在龍椅上,玄色冕旒遮住半張臉,唯有指尖敲擊扶手的聲響,像鈍刀刮在眾人脊梁上。
“愛卿倒是熟讀祖制。”
他突然輕笑,起身時十二串旒珠相撞,發出碎玉般的聲響。
走到大臣面前時,陰影完全籠罩住對方發抖的身軀。
“不如……替朕試試這盞‘孝心茶’?”
總管太監立刻捧上青瓷盞,茶湯澄澈如泉,卻在光照下泛出詭異的幽藍——
與昨日太后藥碗如出一轍!
大臣癱軟在地,官帽滾落露出斑白鬢發:“陛、陛下!老臣三代忠良啊!”
謝沉舟一腳踹翻茶盞,滾燙液體潑在對方臉上,瞬間腐蝕出蛛網般的血痕!慘叫聲中,帝王碾碎濺落的瓷片,輕笑如惡鬼低語:
“朕的刀,輪不到你們……”
“說它太利。”
——
夜闌殿
鎏金燭臺上,燭淚層層堆疊如血色珊瑚。
江聽晚斜倚在軟榻上,指尖輕輕摩挲著那枚龍紋令——
令牌邊緣的暗紋在燭火下泛著詭譎的光,像是某種古老的符咒。
謝沉舟今日在朝堂上的雷霆手段……
究竟是做戲給太后黨看?
還是這瘋子真的動了護短的念頭?
殿門忽地被夜風撞開,謝沉舟挾著一身寒意踏入。
玄色龍袍上還沾著未干的雨露,袖口金線繡的龍鱗泛著冷光,像是剛從血海里騰空而出的兇獸。
“愛妃在想什么?”
他俯身捏住她下巴,拇指按在她唇瓣,力道大得幾乎要碾碎那抹胭脂。
江聽晚抬眸時,眼底已漾起瀲滟水光:
“臣妾只是害怕……”
指尖“不經意”劃過他腰間玉佩,“怕陛下因臣妾與太后娘娘生隙。”
謝沉舟低笑,突然咬住她耳垂:“怕什么?”
血腥氣隨著吐息灌入耳蝸,“朕說過……”
“會、護、著、你。”
每個字都像毒蛇吐信。
江聽晚乖順地靠進他懷里,臉頰貼著他心口那道猙獰箭傷——
撲通、撲通。
那下面跳動的……真的是心臟嗎?
垂眸的瞬間,她眼底劃過一絲譏誚。
護著她?
不過是要用她這枚“禍水”作餌,釣出太后與謝澤宇的弒君鐵證!
窗外驚雷劈落,照亮她藏在袖中的手——
龍紋令的尖角,正抵著謝沉舟后心。
三日后,暮春的御花園里落英繽紛。
江聽晚一襲煙霞色羅裙,指尖拂過綴滿海棠的枝頭,花瓣簌簌落在她繡著暗紋的云肩上。
假山后的陰影忽然晃動,玄色蟒紋靴踏碎滿地殘紅。
謝澤宇鐵鉗般的手扣住她手腕,將人狠狠抵在嶙峋山石上。
她袖中藏著的銀剪當啷落地,驚起幾只金絲雀。
“江聽晚,別忘了你的命還在我手里!“
他眼底翻涌著暴戾,拇指重重碾過她腕間淡青的血管。
那里隱約可見三道紫痕,正隨著脈搏詭異地蠕動。
江聽晚倒抽著冷氣,唇邊卻綻開三月桃花般的笑靨:
“王爺急什么?“
染著丹蔻的指尖劃過他緊繃的下頜,“陛下近日連折子都搬到臣妾宮里批,總得尋個月黑風高的時機......“
“十五之前。“
謝澤宇突然掐住她咽喉,白玉似的肌膚立刻浮出紅痕,“若再不動手——“
他俯身咬住她耳垂,聲音混著血腥氣,“你體內這三條噬心蠱,該餓極了。“
甩開的力道讓她踉蹌著撞上花枝,金步搖墜落的珍珠滾進泥土。
待那抹玄色身影消失在九曲回廊,江聽晚慢慢直起身,從發間拔出一支銀簪。
簪頭機關輕響,露出里面幽藍的粉末,恰是苗疆蠱蟲最怕的斷魂散。
她望著謝澤宇離去的方向,將簪尖深深刺入掌心。
鮮血順著鳳尾紋滴落,竟讓石縫里鉆出的野草瞬間枯黃。